远山蝉鸣+番外(51)
作者:一明觉书
焦十安俯下身子用力摇头,终于崩溃大哭。
京中旨意是随着宣峋与后脚到的,言明杨凝章已经在路上。
对于崇月来说,这也是可以预见的,中衢皇帝胆气不足,昏懦有余,自他临朝以来,崇月早就蠢蠢欲动,若是拿下中衢,一统五国也指日可待。
游照仪的伤并没有好全,只是勉强可以起身,那一箭射中了她胸口偏右,虽然没有伤及心口,但也几乎要了她的命。那天和崇月皇帝交谈过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十几天,才彻底清醒过来。
崇月虽然救了她一条命,但似乎只想留住她一口气,每当她状态好一点的时候那杨元颂或是哪个将领就会拿着匕首进来,划她几刀放点血,让她一直处于很虚弱的状态。
她并不知道崇月想干什么,每天躺在床榻上任人宰割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还是极力保持自己意识清醒,不要崩溃。
不知道过了几天,一个崇月的首领进帐来,不再抽刀,而是指着她道:“绑起来,马上出兵。”
胸口还是隐隐作痛,她双手被绑,整个人神思恍惚,被一个崇月将领脸朝下拎到马上,他一拍马背,应声而动,颠簸间她几欲作呕,全身伤口都在撕裂,胸口也湿漉漉的,那个箭伤再次传来一阵剧痛,很快也几近麻木。
待终于被放下来,约莫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她被扔下马,摔在地上,嘴里瞬间一股血腥味涌上来,整个人头重脚轻,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手上绳索的一头似乎被递交到那个杨元颂手上,对方拖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恍惚间听到有人大骂:“给她灌一口水!这都快死了!”
然后就是一阵铠甲与铠甲相碰的响动,一个水壶递到自己嘴边,强行灌了进来。
游照仪呛得咳了好几声,总算睁开眼睛。
她没有铠甲,身上还穿着中衢武将统一的暗红色军袍,只是这军袍已不知被鲜血浸染过几回,脏污不堪,几度破损。
那边总算有人叫阵,站在百臻城墙底下对着城楼大喊:“将我朝皇女殿下送还!予你朝战俘!”
城楼上站着黑压压一排人,游照仪眼前一片模糊,想勉力去看,可是根本看不清是谁。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高喊道:“皇女已在城中!先让我朝确认其人!”
她又被一股力量提起来,踉跄的走了几步,跪倒在地。
崇月将领大喊:“你们寻人出来辨!自己的将军都认不出来了吗?!”
百臻城楼上回道:“让她说话!”
崇月人在她耳边骂了几句,把她拎起来,在她耳边狠声道:“赶紧说话!不想活命回去吗?”
……这是游照仪第一次想骂人,她伤口剧痛,根本说不出来话,更遑论高声喊叫。
她勉力张合,几欲昏厥。
见状,杨元颂急了,上前来看了她一眼,一刀向身后挥去,骂道:“蠢货!不知道她有多虚弱,竟然直接置于马上!”
言罢,杨元颂下马攫住她,扼住她的脸迫使她朝城门望去,说道:“你抬头看一眼,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是不是你郎君?你快出声!”
她脑子一震,勉力睁眼望去。
果然见到一熟悉的人影,在城楼上目眦尽裂,几近绝望的看着她。
她想问,你怎么来了?
她想说,很危险,你快回去啊。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气音。
见状,杨元颂立刻狠绝的抬臂猛击她的后腰,迫使她发出了一声极近苦痛的低叫。
宣峋与见她之状,立刻猜到了杨元颂伤她,几乎腿软,心中杀意四起,恨不得生啖其肉。
杨元颂见她出声,立刻道:“听见了吧!这就是你们中衢将领,如假包换,我朝皇女在哪?你们还未让我见到!”
闻言,城楼很快出现几个兵卒,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那笼子五面镂空,唯有杨凝章背靠的那一面用木板钉住。
兵卒将其顺着绳索从城楼上吊出来,将镂空的那一面对准崇月,里面赫然就是崇月三皇女杨凝章。
但她状态比游照仪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见到母亲忙抓着铁笼大喊:“救我,母皇!”
沈望秋并没有把她轻易放下去,喊道:“笼中设有机关,我们将其放在地面上,你解开绳索,我们打开笼子,你将其交予我手,你若反悔……”城楼上迅速出现一排弓弩手,对准笼中的杨凝章。
言罢,一个身影踏出城墙,凌空几步,踩在在笼子上方,正是一同前来的许止戈。
杨元颂闻言,粗暴的将她一扔,交予一将领手上,翻身上马,高声答允。
随着一声令下,许止戈随着铁笼缓缓下降。
“砰!”铁笼落地,游照仪手上的绳索已被割断。
许止戈翻身下地,独身向前,伸手接过已经无力行走的游照仪抱进怀里。
那边笼门已开。
双方慢慢向对面阵营走去,两方弓弩手蓄势待发。
一步、一步、一步……
秋风萧瑟,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下方三人身上。
“刀。”
怀中发出虚弱的声音,可许止戈好似预料到了,不动神色的怀里递给了她一把匕首。
杨凝章被数个弓弩手对准,紧张的连腿都不听使唤,根本没在意这些,只满心的朝母亲走去,但城楼上方的众人将其动作看的清清楚楚,沈望秋在城墙之下已经伸手蓄势,就待一声令下就开城门。
一步、一步、一步……
黄沙被秋风带起,漫天飞扬。
正当三人即将擦肩而过之时,许止戈怀中赫然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拿着一把匕首,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刀光一闪,干脆利落的投掷刺入了杨凝章的咽喉!
一刀毙命。
一阵剧痛袭来,杨凝章不可置信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颈,瞪大眼睛看着母皇,发出了一声艰难的气音。
她身体还未软倒下去,沈望秋便已反应过来,一声大喝:“开城门!杀敌!”
许止戈迅速脚步腾空,在后方无数箭矢之下旋身躲避,飞速躲入了那笼子的木板之后。
城门应声而开,士气震天,以焦十安为首的千军万马朝崇月压来。
杨元颂大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踩入千军万马之下,嘶声怒吼道:“给我杀!”
两方彻底交锋。
……
等大军全部杀出,许止戈才抱着游照仪冲入城门。宣峋与正从城楼上跑下来,一路踉跄,若不是兰屏在边上架着,他几乎就要滚落下来。
可到了跟前,看清了游照仪如何伤痕累累,形容狼狈,心中伤痛万分,竟一时不敢伸出手去。
直到游照仪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声音藏在金戈铁马的杀声之中,他却听的无比清楚,她说:“别哭,我回来了……”
那只手顺着他的脸慢慢的垂下,她已然耗尽力气,昏死过去。
宣峋与将她抱进怀里,第一次在人前崩溃大哭。
……
这仗打得两败俱伤。
杨元颂失了女儿,自然仇恨万分,游照仪受尽折磨,焦十安也恨不能杀其泄愤。但中衢只夺回了岁坪城,已然损失惨重,无法再追敌深入,只得等下次再战,再夺回失地。
游照仪堪称伤痕累累。
军中大夫将她那身脏污不堪的军袍剪开的时候,饶是身经百战的宋凭玄也不忍的别开了眼。
当胸一箭的伤口并没有处理的很好,此刻还生生撕裂,渗出血来。
除此之外身上还有无数的刀伤,那伤口并不深,可却哪里都是,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是新伤。还有便是一些淤伤、撞伤,根本没有处理,血丝埋在淤血里,已经隐隐发乌,令人不忍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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