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日，宋玉悲知晓了许许多多地下城掩埋的故事，地下城有许许多多为恶所存在的人，也有许许多多被恶所残害成为恶的人。

她开始习惯了地下城的生活，离成谶给她设置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她一步步按照计划去执行，没有丝毫的拖延，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犹豫，但直到最后一刻，她依旧将计划执行得很完美，地下城城主死在了地下城。

他想要拯救过往的自己，而宋玉悲想要拯救他。

地下城就像一座巨大的坟茔，埋葬着无数早就散于天地的亡魂。

宋玉悲从回忆中抽身，她盯着孟婆。

“你想让我救地下城的亡魂？”好歹与孟婆做了上万年的朋友，若是连她这点心思都猜不透，宋玉悲如何当得起鬼界阎王。

孟婆本性不坏，对比鬼界的人，甚至有些善良。表面是万事与我无关，但真遇到事，又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揽。据说孟婆是因为记错了投胎的日子，才留在鬼界的，会有这样的心倒也不奇怪。

孟婆不防被宋玉悲这般直白地戳破了心思，她刚开始建造地下城确实是因为心中憋着一股气，难以消下去，到后来，她主持这地下城所有的事物，也听过了许多故事，她不曾经历过，但这些事就像一根根细小的针，落在她身上，刚开始只是有些疼，久了针口遍布全身，密密麻麻的疼就开始在身上作祟。

她后来维持着地下城的运作，大部分原因是为着这个。地下城是个极恶的地界，也是一个极善的世界，至少在这个世界，他们可以选择自己是否存在。

在地下城之外，恶会放大，却不会走到尽头，他们会选择作恶，却不会选择魂散。

“是。”孟婆道。

“你想让我怎么救他们？”宋玉悲问道。

“你应该比我清楚。”孟婆陈述道。

宋玉悲笑了笑，她了解孟婆，孟婆自然也了解她，过了万年，她始终觉得应该有更好的方法处置地下城的亡魂，而不是将整个地下城摧毁。

如孟婆所说，自她知道地下城的存在以后，便一直在想法子如何妥善处理地下城的亡魂，但因为有之前的事，宋玉悲不敢贸然动手。

孟婆道：“我不管你想没想出法子，你既然要从我手中带走他，自然也要答应我的条件。”她抬了抬下巴，看向王能转。

宋玉悲自是应下，“这件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这个人，劳烦你帮我看着，是我让他留在鬼界的，不要让他魂散了。”

孟婆松了口气，她虽笃定宋玉悲会答应，却还是悬着一颗心，毕竟她曾在地下城看见过，宋玉悲与地下城城主那般交好，最后还不是毫不犹豫地摧毁了地下城。

回到看台，望泱先是仔细看了眼宋玉悲，见到她没有受伤，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封霖上前一步，道：“还请阎王交出明月蛇。”

宋玉悲瞥了一眼封霖，说实话，明月蛇留在她这里，确实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惹出一身的祸事，倒不如现在还给封霖，只是不能这般轻易地给她。

“交出明月蛇当然可以，不过上神要保证，明月蛇并非我鬼界中人盗取，一切有关明月蛇的事与鬼界无关，是神界不小心丢了明月蛇。”

封霖思忖片刻，神界的人，现在还不知道明月蛇丢失，只知道神界有件宝物下落不明，糊弄过去倒还容易。

她点头道：“好，我答应了。”

宋玉悲从乾坤袋中拿出绿笼，交给封霖。

周遭的群鬼得知阎王爷大驾鬼界，自然是忙不迭地跑了，毕竟当年宋玉悲一举摧毁地下城的事至今还留于众人之口，群鬼怎么能不害怕。

她余光看了眼望泱，有心与他商量要如何处理地下城的事，但想到封霖在旁，不好多说，便带头出了地下城。

出了地下城，外面的天地早就换了面貌，以天英为首的各界大能齐聚于地下城外。包括宋玉悲前不久刚见过的妖界之主渠深。

天英瞧见自家妹妹出来了，面上一喜，道：“妹妹，你可总算出来了。明月蛇丢失一事，事关六界，决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我通知了妖、魔、三界，你只管放心，宋玉悲这小人，今日必要给六界一个交代。”

凡人修不出灵力，在六界的地位自然很低，也进不了鬼界这般阴气冲天的地方，六界的大事，一般都会忽略没有灵力的凡人。

封霖瞧见自己哥哥得意洋洋的模样，恨不得立刻杀了他灭口。神界负责保管明月蛇，明月蛇却无故失踪，难道神界没有看管不力的罪名吗？

她在神界的位置，本就极为不稳，现如今又有一个保管不力的名头按在上面，她还能安慰地坐在位置上吗？

“哥哥怕是误会了，明月蛇一直由我保管，从未丢失，我此番前来鬼界，是为了追查另一件宝物。”她眸光一转，看向来客，道：“诸位请回吧，哥哥未知晓事件全貌，便请诸位前来，来日封霖必定带着哥哥登门致歉。”

天英听到封霖一番话，几乎要气得跳起来，“封霖，是你亲口与我说，明月蛇被盗，让我令兵到鬼界搜查的，你莫不是受了宋玉悲那女人的胁迫，才这般说的。”

说罢，天英手中现出一个透明的圆球，清晰地再现出封霖与天英的对话。

天英手中的圆球名为粹玉，是爱子心切的上任神界掌权者，担心自己的傻儿子别骗，特意留给他的宝物，没想到今日却用来了自家妹妹身上。

渠深一直冷眼旁观事件的发展，到了这个时候，他认为自己该站出来添一把火，上次不小心吃了宋玉悲的亏，总算找到机会报复回来。

“看来明月蛇丢失一事属实，封霖上神若是受什么人胁迫，只管说出来，我等自为封霖上神做主。”

宋玉悲对上渠深看好戏的笑，波澜不惊地也回给对方一个笑。封霖虽不及承渊，但眼下这番场面，还是应付得过来的。

封霖道：“我与哥哥这番话，确实属实，只是眼下明月蛇已找到，且我已查清与鬼界并无干系，又不想将事情扩大，才有先前一番话。”说罢，一条带着黑色鳞片的细蛇出现在她手中，腹部微微凸起，正是当年承渊杀死的明月蛇王。

就在封霖说话的刹那，地下城洞口突然抛出一道人影，王能转头发凌乱，双手在空中做出各种诡异的动作，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着火了，着火了。”

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且在听清的刹那，所有人身上都出现了一道保护罩。火病极易传染，且难以治愈，是在场所有人都知晓的事。

就在此时，宋玉悲身后突然射出一道箭矢，精准地刺入王能转的心口，王能转膝盖一软，瘫倒在地，尸身化作万点萤光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时候，冥界之主复朝走了出来，“鬼王有什么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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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大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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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鬼界，就算封霖说了与鬼界并无干系，可众目睽睽下，众人亲眼看见箭矢从宋玉悲的位置射出，就算她再怎么解释，明月蛇丢失一事，必然会与鬼界挂上关系。

封霖就站在宋玉悲身旁，自然知道箭矢不是出自宋玉悲的手，但箭矢却是从宋玉悲的方向射出，眼下她怕是已被众人划入宋玉悲一派，就算她有心替宋玉悲辩解，也不会有人相信。

“明月蛇丢失一事，与鬼界并无干系，鬼界也没有理由盗取明月蛇。”宋玉悲淡淡道。

复朝脸颊两侧带着深深的沟壑，一张脸布满风霜，光看面貌便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但他的身子又十分健壮，像是位青年人的身体。

“鬼界有没有理由盗取明月蛇本王并清楚，鬼王若要证明，拿出证据即可，本王只相信证据。先前，我们可是亲眼看见，箭矢是从鬼王身后发出的，说是杀人灭口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