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能留在天眷涯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守着，他也能安心些。

“灼华，你喜欢天眷涯吗？”

念无离开处理事务去了，偌大的宫殿安静得可怕，天眷涯的手动了动，褐色的眼眸在病中黯淡无光，他醒了，听到二人的对话，既不唤人，也不出声，只默默地等着，他也在等顾灼华的答案。

顾灼华不敢看望泱的眼睛，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清风明月之感。她能从那双春水般的眼眸里，看出往日的自己，天真、娇憨、无忧无虑，一心只盼望着嫁给他。

但经历过一些事后，顾灼华渐渐明白，爱一个人，并非用眼睛去看，她爱望泱，是爱他眉目间的修长疏朗，眼睛里春水般的柔波，但这只是她眼睛对漂亮事物的爱，与看到漂亮的衣裳首饰没有什么不同。

至于天眷涯，顾灼华想晨起时淡淡的一吻，她未曾没有心动过，只是丁点的心动被呼啸而至的恐慌淹没了。

“我不知道。”顾灼华答。

屏风后的天眷涯闻言，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他阖上眼眸。

不畏他，不惧他，不厌他便好，至于爱与不爱，天眷涯无声笑了笑，他所求不多，只要她在他身旁即可。

望泱听罢，便知顾灼华对天眷涯不是全然地没有感觉，至少有几分感觉。

“灼华，我在鬼界的时间还剩一年，一年后，便要转世投胎。”

顾灼华垂下头来，“我知道。望泱哥哥，到时候你只管放心转世，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你也不用愧疚，留在鬼界是我自愿的。”

“好。”望泱应了。

天眷涯实力强大，看着确实是值得托付的人，但他不能替顾灼华作决定，最后的选择权只能在顾灼华手中。

之后，便又是一阵沉寂。二人相处时，总是顾灼华说得多，望泱说得少，现如今连顾灼华也不说了，二人便再无他话。

这时候念无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宋玉悲瞧见念无回来了，转身进到殿内。

“魔尊病重的消息已透露出去了，奴婢已叮嘱相归大人，注意宫中防守，只等鱼儿上钩了。”

宋玉悲闻言，点了点头，“这不过是一次试探，之后会发生什么，还说不定。”

念无点点头。

天色将明，灰暗的天色突然多出一缕黑烟，黑烟飘入殿内，宋玉悲睁开眼，扫了一眼殿内，确定没人后，又闭上了眼睛。

黑烟飘进室内，在天眷涯床榻前静止了几瞬，随即化成人形，手中凝出黑雾凝成锋利的匕首，朝天眷涯刺去。

屏风“嘭”地一声倒在地下，宋玉悲五指化作藤蔓，径直朝那人形袭去。

说是人形，是因为那缕黑烟化作的只是一个黑色的人形，没有任何面部特征，连衣物都是黑色的。

众人被声音惊醒，当即睁开眼。

--------------------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金镰动

===================================

一直躺在床榻上的天眷涯动了，他翻身站起，金镰刀从手中飞出，一道道金光闪过，黑色人形霎时间被切割成一缕缕碎片，化作黑烟，消散在空中。

“你早就醒了？”宋玉悲道。

“嗯，有劳宋姑娘。”天眷涯对欺瞒众人的行为，毫不愧疚，坦然承认道。

“那团黑烟是怎么回事？”天眷涯是在宋玉悲出去后醒的，因此并没有听到她与念无的谈话。

“我让念无放出你病重的消息，想要引诱出当年在你身上下毒之人，黑烟我猜测与你百年前中的毒有关。”

经过宋玉悲这番提醒，天眷涯想起百年前他初初起兵时，所中的的毒，他当时强行运行体内灵力，将毒压了下去。没想到宋玉悲竟能解了他体内的毒。

当年他尚是不足为道的小卒，到底是何人会在那时候注意到他。他那时候还算安分守己，并未得罪什么人。能用百年的功夫，一直监视着他，背后的人，怕是不简单。

“可有头绪？”宋玉悲问。

天眷涯摇摇头。

他抚了抚袖口的花纹，对念无道：“让相归进来。”背后之人一时半会儿揪不出来，但住在无极宫那一群人，知晓了他病重的消息，怕是早已蠢蠢欲动。

“是。”念无道。

宋玉悲适时开口道：“魔尊是个讲理的人，我也算魔尊的救命恩人，向来人情难还，银钱易抵，魔尊便将这人情折算给我便罢。”

她说这话时，脸上没有流出丝毫地贪财之意，若不是不辩话中之意，反倒是令人觉得十分高洁，为他人着想。

天眷涯隐隐从相归的抱怨中，知晓宋玉悲爱财的性子，未曾想过这般毫不掩饰，心中差异，但他对财物向来看做身外之物，道：“宋姑娘放心即可。”

相归进到殿内，先是扫了一眼殿中的人，撞上天眷涯的视线，随即换上谄媚的表情，“陛下，你总算醒了，臣在外面把守，一颗心都挂在陛下身上，时刻为陛下祈祷。”

一旁的几人，听到相归这番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显然被恶心到了。

天眷涯却是颇为享受的模样，见到相归时，面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宫内可有异动？”

“禀告陛下，您住的宫殿，有臣在，自然是万无一失，但其他地方，士兵来报，说是原本住在宫殿里的客人，都出去了。”

天眷涯对念无道：“我重病的消息，都有哪些人知晓？”

念无回道：“已传至无极宫上下。”

“范围小了些，罢了，先处理这些人吧。”

天眷涯虽统一了魔界，但魔界部族中仍有许多部族首领，觉得天眷涯不足以担当魔尊的大任。再加上白日里，先任魔尊现世的传言，这群人，怕是早已蠢蠢欲动了。

“魔尊打算如何处理？”宋玉悲道。

“既然这群人如此不知所谓，那我便再给鬼界送一批人。”

宋玉悲闻言，倒没有太意外，毕竟收复魔界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魔界中除了部族之间的纷争，还有外族入侵，当初天眷涯击退了外族，对魔界部族，采用招安的方法，部族畏于天眷涯的实力，选择了屈服，但到底没有真正与天眷涯对上过，心里仍留着一丝幻想。

天眷涯选择在登基大典将这群部族首领招来，想必也是存了威慑一番的心思。

顾灼华在一旁听到天眷涯风轻云淡谈论他人生死，瞳孔一缩。虽早已知道天眷涯本性，她还是无法认同其手段。

想到天眷涯在魔界设下招魂阵，用无数女婴的性命将她的魂魄唤到他身旁，她心头就是一悸。顾灼华亦在此刻想明白，她或许永远都不会与天眷涯在一起，魔界无数胎死腹中的孩子，无数早夭的女童，都在看着她。

“怎么了？”天眷涯问顾灼华。

顾灼华竭力稳住打抖的身子，抿了抿唇，无力地笑了笑，“没事。”

宋玉悲却看懂了一切，她握住顾灼华的手，道：“魔尊尽管去，有我在这里看着灼华。”

“有劳宋姑娘了。”天眷涯虽看不清宋玉悲的来历，但顾灼华好歹是宋玉悲带来的人。

——

宫殿之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批人，妖、魔、仙三界皆有。

单墀前，烈烈长风，鼓起众人的衣袍。一群妖魔鬼怪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天眷涯这小儿，不过是穷苦人家出来的金凤凰，没有一点治国头脑，好不容易从鸡窝里爬了出来，就开始贪图享乐，根本不配为君。”

随即又有一人道：“大家随我一同占下无极宫，拥立我为魔尊，届时我自然与诸位共享荣华。”这老头，还未登上魔尊之位，便开始谋划着如何将魔界领土划分给外族。

守在两侧的魔界士兵，听到此人发言，忍不住挥出魔叉，对上那叫嚣的白衣老头。

老头正是魔界众多部族的首领之一，天眷涯招安时，表现得十分顺从，心底却对天眷涯不屑一顾，背地里没少说天眷涯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