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金枝(280)



而章首辅就等着兴元帝问后说出昨日刺杀辛柚的事,给兴元帝留下小辈私怨的印象,要知道先入为主的印象是不好改变的。

可偏偏辛柚出现在了朝上,兴元帝就不按常理来了。他觉得问过背着荆条上朝的章首辅了,就该问问突然来上朝的闺女了,这才不会让阿柚感到受冷落。

“辛待诏上朝为了何事?”

辛柚跪下来,在章首辅骤然变了的眼神中哽咽道:“昨日臣遭遇刺杀,险些见不到陛下了。”

兴元帝猛然从龙椅上站起:“刺杀?这是怎么回事?”

辛柚垂眸遮住眼里的水光:“昨日下了衙臣先去了青松书局,在从书局回家的路上一位手持墨伞的男子突然掏出匕首刺向我。幸亏走在前面的一位老伯因为摔倒,手中提着的鸡飞向那名男子,才给了臣逃脱的机会”

尽管辛柚就好端端在眼前,兴元帝还是听得紧张不已:“然后呢?”

“臣逃时遇到了一队锦麟卫,那些锦麟卫追了过去。夜里臣接到贺大人派人送来的消息,说那行刺之人被抓住了——”辛柚看向章首辅,“行刺者就住在章首辅族人聚居地,而如行刺者这样的人从那处民居搜查出六人,个个身手出众!”

这话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章首辅嘶声喊:“陛下,都怪臣没有约束好族人。前几日小孙章旭与辛待诏起了冲突,族侄章玉忱一直把小孙当亲子待,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失了学,一时冲动就去寻了辛待诏麻烦——”

“狗屁!”兴元帝一声怒喝,指着章首辅骂,“寻麻烦就派出杀手?这样的杀手你们家还养了六个?你当朕是傻子不成?贺清宵呢?贺清宵可在?”

一声清朗声音响起:“臣锦麟卫北镇抚使贺清宵,见过陛下。”

“朕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贺清宵语气平静,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臣奉陛下之命调查辛待诏回京途中险些被害一案,因涉案者身份不凡,牵扯又广,担心辛待诏再遇危险一直派了人暗中保护”

兴元帝不由点头。

还是清宵考虑周到。

“昨日下午有人当街刺杀辛待诏,被臣安排保护辛待诏的锦麟卫惊走,臣亲自追过去,一直追到了章首辅族人居住处”贺清宵顿了一下,声音微扬,“行刺者住处挖有密道,直接通往隔壁民宅。两处民宅一共抓捕十二人,其中六人训练有素,另外六人是普通章氏族人”

兴元帝越听脸色越沉。

“经连夜审讯,六名训练有素者口风很紧,另外六人已陆续招供。”

“他们说了什么?”兴元帝立刻问。

本来锦麟卫办案,有结果后都是密报皇上,这还是第一次在朝廷上来。

百官勋贵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这是他们可以听的吗?

“根据供述,昨日刺杀辛待诏的人名叫四田,如四田这样的人平时在院中习武磨炼,鲜少出门,普通族人负责他们的衣食生活,并作掩护。臣重点审问了四田,他承认刺杀辛待诏是受章玉忱主使,还招供了这些年来听章玉忱吩咐去做的几个任务。”

贺清宵把供述呈上去。

兴元帝看过,冷冷看向章首辅:“章友明,你还有何话可说?”

“臣年老力衰,犬子早逝,族中许多事都交给族侄章玉忱打理。这些年来族里族外事情繁多,有时难以用道理束缚,以致章玉忱行事放纵了些这都是臣无能没有约束好族人,臣死罪!”

“死罪?”兴元帝翘了翘嘴角,因为过于愤怒反而看起来平静了,“章友明,你们叔侄处心积虑培养杀手,是有什么目的?”

“陛下明鉴,那些是章玉忱为了方便行事培养的家丁,只是他渐渐失了分寸,也怪臣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冲动。臣自知死罪,只求陛下看在臣陪您多年的份上,对臣的族人网开一面”

百官勋贵听着章首辅声泪俱下的哀求,寒门出身的还不觉有什么,那些家族根基深厚的就感同身受起来。

到了他们这样的地位,这样的家族,总会有些见不得光的事要处理。真要说起来,哪个府上没调教一些专门做这些的家仆的?

这般想着,一些人跃跃欲试想要为章首辅求情。只是枪打出头鸟,先等等看。

兴元帝可没有这种感同身受,面对章首辅的哀求更是一丝心软都无。

先不管什么原因,这老东西一家要弄死他女儿,他脑子有问题才会心软。

第356章 大厦倾

兴元帝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章首辅,心中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阿柚是他的女儿,这是朝野心知肚明的事。章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么,竟敢对阿柚下手?

再想到辛皇后,兴元帝心头一动。

欣欣的死查到裴侍郎那里就查不下去了,他早就怀疑与当年政见不合的一些老臣有关。这章氏一族,看来就在其中了。

“章友明,你说章玉忱对辛待诏动手,是为了替令孙章旭出气?”兴元帝嘴角挂着讥笑,“你当朕昏聩糊涂么,会相信因为小辈间一点矛盾就派出杀手?”

章首辅知道兴元帝不好骗,可到了这种境地只能咬死不认,以求一线生机:“章玉忱把小孙当亲儿子疼爱,见不得小孙受委屈,他又习惯了走捷径解决问题,都是臣约束不严,臣万死!”

章首辅咬着牙砰砰磕头。

他磕头磕得结结实实,很快就磕破了额头,发髻也松散了,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兴元帝嘴角讥笑收起,抿成一线:“既然你说章玉忱是爱侄心切,朕今日就亲自问问他。来人,带章玉忱前来!”

章首辅跪趴在冰冷的金砖上,已是头晕目眩,在心中默默祈求着:章玉忱,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时贺清宵开了口:“陛下,章玉忱在北镇抚司中。”

看起来半死不活的章首辅猛然抬头,看向说话的青年。

兴元帝也看向他:“在北镇抚司?”

“昨夜章玉忱乔装潜逃,被锦麟卫抓获。”贺清宵平静道。

章首辅眼眶震了震,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章玉忱逃了?

昨夜他们分明商议好今日的说辞——

章首辅明白了,昨夜种种,不过是章玉忱稳住他的谎言。

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昨日知道事败大难临头,章首辅虽怪章玉忱没做好,却没有恨。这些年来章玉忱做的那些事他都是知情的,也确实解决了许多麻烦,现在怪罪徒劳无益。

可是章玉忱弃整个家族潜逃就不一样了。

他怎么会眼瞎重用了这么一个毫无担当的小人!

愤怒与悔恨于心中翻腾,激荡之下喉间一痒,一口血喷了出去。

群臣哗然。

兴元帝皱皱眉,没有发话把章首辅拖下去。

皇上不开口,群臣也不敢吭声,在令人压抑的安静气氛中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了章玉忱。

这是章玉忱?

看着被带来的人,许多官员悄悄交换着眼神。

贺清宵开口解释:“回禀陛下,章玉忱潜逃时做了伪装,在街上被抓捕回北镇抚司后还是保持着他乔装的样子。”

这就是告诉众人,章玉忱确实是在乔装逃亡时被锦麟卫抓到的,而不是锦麟卫上门去把人从家中带走。

兴元帝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卸去他的伪装。”

“是。”

章玉忱逃得匆忙,伪装只是浮于表面,很快就恢复了本来模样。

贺清宵把搜到的路引等物呈上去。

兴元帝看过冷笑:“倒是准备得周全!”

受过刑的章玉忱浑身无一处不痛,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就这么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惨状进入百官眼中,令百官对锦麟卫更生畏惧。

看着他这个样子,兴元帝眉头皱起,问贺清宵:“可有他的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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