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金枝(215)



“抱歉,刚刚失言了。”

辛柚那一句也是鬼使神差,说出口后立刻反应过来不妥。她一身男装,还是要时刻谨慎才好。

“贺大人若有新进展,烦请告知我。”

辛柚心中明白,贺清宵在她为娘亲报仇这件事上帮了许多忙。她不会自欺欺人装作不知,这份相助之情会牢记在心。

“好。”贺清宵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见辛柚情绪还好,说起另一件事,“南边传来消息,因连降大雨,护送皇后娘娘灵柩进京的队伍暂时停在了云湖”

云湖,居京城与宛阳之中,多湖泊。辛柚曾在云湖游历过,于她不算完全陌生。

娘亲到了云湖了。

听了这个消息,辛柚心头微动,有了想法。

从贺大人提供的消息来看,娘亲的死必然有具体推动之人,这是她绝不会放过的凶手。但要究其根本,很可能是与某方势力的政见冲突,那是许多有着同一观念的人凝聚成的庞大力量,使某个人伏法对这个群体来说不值一提。若是娘亲所想能实施,百姓能摆脱徭役之苦得以安居,才是对这方势力的最大打击。

而这个目标的实现,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既然如此,她可以暂时放一放,亲自去接娘亲进京。

这个想法一生,想见到母亲的念头就格外强烈起来。

“贺大人今日抓了许多人,会有麻烦吗?”谈完正事,辛柚担心起眼前人。

贺清宵一笑:“一些小麻烦,不用担心。”

皇上还想用他,他做的事还合皇上心意,那再大的麻烦都不叫麻烦。

当一个名声败坏的孤臣,当然也有便利之处。

“那就好。”辛柚没有再问。

与贺清宵分开后,辛柚步行回住处,迎面遇到一辆马车,挂着的灯笼上写着一个“章”字。

“停车!”一声喊从车厢中传来,随着马车停下,跳下来一个少年。

走在马车旁的管事赶紧上前:“公子,快回去吧,大人还在家等着您呢。”

章旭推开管事,堵在辛柚面前,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

“章公子从大牢出来了。”辛柚淡淡开口。

一旁管事皱眉。

这少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章旭果然脸色更差:“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出来太快了?”

“是有些惊讶。其他人出来了吗?”

“其他人——”章旭止住话头,“我们被抓还不是因为你!”

听章旭这么一说,管事登时反应过来眼前少年是何人,暗道一声糟糕,按着章旭胳膊低声提醒:“公子,您要是再闹出事来,大人会更生气的”

章旭一下子泄了气,狠狠瞪辛柚一眼:“你且等着!”

辛柚立在原处注视章旭被拉上马车远去,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转日走进翰林院,一路上遇到的人眼神又变了。如果说最开始是想靠近又犹豫,有了冒名的传闻后是鄙夷,现在诸多情绪中最明显的是畏惧。

这自然与昨日锦麟卫大肆抓人脱不了关系。

辛柚默默走进待诏厅,词待诏等人齐齐看来,又迅速收回视线。

画待诏犹豫了又犹豫,还是主动走到辛柚面前,放下一物。

是一块甜糕。

“多买了几块,辛待诏尝尝——”

对寻常人家来说糖是金贵物,辛柚四处游历知晓民生疾苦,明白这块甜糕所代表的心意。

她立刻起身,冲画待诏拱手:“多谢画待诏,我正好没有用早饭。”

见辛柚不嫌弃,画待诏暗松口气,脚步轻快回了座位。

等到下午辛柚被传进宫,词待诏终于得了机会调侃:“画兄,甜糕呢?”

“什么甜糕?”画待诏装糊涂。

词待诏伸着手:“多买的几块甜糕啊。”

他们几个一个比一个穷,画待诏因为要供儿子读书是最穷的,居然给辛待诏送甜糕!

“那不是怕辛待诏不好意思收。”画待诏轻咳一声,“让让,挡着我作画的光线了。”

乾清宫中,兴元帝见辛柚气色还好,这才放心。

“外头的流言朕听说了,你不要往心里去。若再有人胡言乱语到你面前,骂回去就是。”

他还等着合适的时机为木儿正名,却让一些没脑子的混账嚣张到木儿面前来了,看来还是要早早定下木儿的皇子身份。

但兴元帝清楚,就算他再迫不及待,此事也要等妻子的灵柩进京后再议。

想到这些,兴元帝心情有些沉重。

辛皇后灵柩因大雨不得不停在云湖的消息他接到了,不得不承认在天威面前,便是一国之君也无可奈何。

还不止云湖那边,这几日陆续收到了好几份闹水灾的奏报。

这些烦心事,兴元帝在辛柚面前没有丝毫表露,问起她与同僚相处情况。

听了那些传闻,同僚不会孤立木儿吧?

“西厅几位同僚都很好相处。”想到那块甜糕,辛柚不觉扬唇,“今早画待诏还送了我甜糕吃。”

“画待诏?”兴元帝想了想毫无印象,看了孙岩一眼。

自从辛柚去了翰林院,孙岩就把画待诏这些人的情况了解了一遍,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回禀陛下,画待诏名叫华安福,擅画人物”

“哦,擅画人物么?等哪日朕没这么忙,你安排画待诏进宫来,给朕画一幅小像。”

孙岩连忙应是,悄悄看了辛柚一眼。

皇上这哪是想画小像,分明是给辛待诏长脸。

这时传来奏报,接到了某地因连续降雨突发险情的消息。

一旦发生险情,如何赈灾,如何善后,就需要各部讨论了。前几日遇到这种情况,兴元帝都会命内侍送辛柚出宫,今日刚要开口却改了主意。

“辛待诏也留下听一听。”

第274章 请求

兴元帝这话让辛柚有些意外。

能与皇帝私下议事的都是当朝重臣,居然留她一个小小待诏旁听。

看来,他比她想象中更看重这个“儿子”。

辛柚垂眼遮住讥讽,推脱道:“这等国家大事,微臣旁听恐不合适。”

兴元帝见辛柚推脱,反而坚定了心思:“国家大事百姓都能关心,你旁听有什么不合适?朕觉得很合适。”

“是。”辛柚微低着头,不再坚持。

不多时众臣被召来,几位尚书、侍郎和阁臣。

这些人行礼后,兴元帝说起新接到的奏报。

几位大臣不约而同看了立在角落里的辛柚一眼。

现在朝中没人不认识这少年郎,那问题来了,他们开始议事了,辛待诏为何还不走?

兴元帝无视众臣疑惑,问户部尚书:“于尚书,对枣核县的灾情,你有什么看法?”

“臣——”于尚书又忍不住去瞄辛柚。

说正事了啊。

“怎么?”兴元帝挑眉。

章首辅出声:“陛下,臣等议事,辛待诏应该退避。”

“朕觉得辛待诏听听无妨。”

这话一出,哪怕在场之人见惯了各种场面,也不由变了神色。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兴元帝语气淡淡:“今日商议的是赈灾善后,民生疾苦,并非军事机密,朕觉得都可以听一听。诸卿以为呢?”

众臣:“”您都这么觉得了,当臣子的还能以为什么?

一次旁听看似不算什么,可皇上此举无疑是一种试探。

观皇上对辛待诏态度,分明认定了辛待诏是他与辛皇后之子。

这是想先培养辛待诏,将来——

在场大臣生出这个猜测后,有人心头发沉,亦有人心生期待。

前者想想辛待诏自称辛皇后养子,且长在宫外,就算皇上一贯强势,想要为其正名也没那么容易,于是歇了此时与兴元帝力争的念头。

后者当然对皇上愿意锻炼辛待诏乐见其成。

辛柚本以为会面对一场激烈争论,没想到兴元帝发话后就没人再对她的留下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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