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难逃(39)
作者:南山六十七
她怎么能盼他死?他死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明明早已下定决心要放下过往,重新开始的。
“对不起,我不该咒你。”她埋头苦涩道。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了,“任性妄为”一词该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这便意味着,面对他炽热的情意,再不能一味逃避了。
毕竟,他可是她的夫君啊。
“杜阙,我……”元月鼓足勇气抬高视线,“你死了,我不会开心。我,不希望你出事。”
从未设想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元月有朝一日会因一句话而胆怯,甚至在话出口后不敢多留半刻去看对方的反应——她撇下筷子,落荒而逃。
在后院来回逛了两圈,乱糟糟的心总算平复些许,打算回房之际,和玉珠打了个照面。玉珠一如既往怯生生的,元月心情不佳,懒得计较许多,摆摆手示意玉珠忙自己的去,不料这厢刚迈开腿,玉珠竟出声叫住她:“皇子妃,奴婢有话……有话跟您说。”
元月颇感意外,秀眉轻挑:“有什么话,说罢。”
玉珠眸光闪烁,四下环顾一番,往前靠一步,小声道:“您能跟奴婢到前面的亭子里去吗?奴婢怕有人听着……”
稍稍沉吟,她颔首表示同意。
行至凉亭中,觑眼瞧玉珠仍一脸狐疑,她干脆让缀锦去前,面守着,玉珠这才松了脸色:“前段日子,奴婢夜里吃坏了肚子,出去解手回来的路上,偶然撞见成玉姐姐和佩兰姐姐在廊下站着说话,奴婢一时好奇,便偷偷猫腰躲到墙根底下听了几嘴……”
她脸色忽然煞白,好似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来:“她们说,要给殿下吃什么春情散,还说那春情散药效极强,沾一点就能把殿下迷得魂不守舍的……奴婢吓坏了,怕被发现,趁夜赶紧逃了回去。奴婢左思右想,好几夜没睡,还是觉得得禀报您……”
元月沉默不语,唬得玉珠心惊胆战的,下巴几乎要塞进衣领里。
“你所说的成玉、佩兰,可是专管院里那些花草的那两个丫头?”她缓缓问。
她脑子里闪过两幅面孔,这院里的确有两个姿色上等的女使,因容貌出色,她便多看了几眼,不过她平日有缀锦照顾,素来鲜少使唤其他人,故而跟那二人不过点头之交罢了,若非玉珠提起,她都不晓得二人的名字。
玉珠连连点头:“是,就是她们。”
元月咬了咬下唇,转眼看向玉珠,口吻微妙:“所以,你才这般怕我。”
玉珠面有愧色,支支吾吾话不成句。
见状,她“嗤”的笑了:“好了,我没责怪你的意思,这事还得感谢你告诉我。你回去吧,权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千万记着莫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不对劲来。”
*
是夜,元月挑灯对窗独坐,她的视线微微偏移,直落在东厢房那扇同样透着光影的窗户上,烛光勾勒出一道挺拔端正的身影。
夜阑人静之时,他却如她一般临窗枯坐,是为白日的话而多心么?
应当……是吧。
他的情愫直白而热烈,只要她愿意敞开心扉,他便会无怨无悔护着她。他待她是极好的,这毋庸置疑,她也并非草木,做不到长久地不为之动容。
他所求为真心,她决意抛却过去,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可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会花多久才能彻底放下,他,当真能等得下去么。
即便他做到了,可她又怎能心安理得地只接受他的好意而不付出?倒不如……
她想得失神,连缀锦几时进来,几时站到身后也未察觉。
“姑娘,自从见了玉珠后,您便心不在焉的……她对您说什么了?”缀锦满眼关心询问。
元月嘴唇翕动,到底咽回嘴边的话,强笑道:“没什么。你去把成玉叫过来吧。”
缀锦一愣,迟疑道:“……您寻她作甚?”
视线中,靠窗而坐的身影依然笔挺,她心中发苦,连带着语气也含着丝丝艰涩:“快去,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缀锦不好再触霉头,只得领命去了。
目送那背影一点点湮没在夜色里,元月举头隔窗望月,漫天漆黑间唯有那弯残月高高挂着,瞧着格外孤寂,她心念微动,移目看向斜对面窗纸上朦胧的剪影。
倒不如亲手做那红娘,为他谋一个贴心人,伴他身侧,替他抚平心间愁绪,为他绵延子嗣,免得落个孤苦无依的结局。
至于成玉品性是否如玉珠所言那般不堪,尚需试一试,若不可,她自然不会任由此人胡作非为。
“姑娘,奴婢带成玉过来了。”
缀锦的话拉回了飞往天边的思绪,元月做了个深呼吸:“进来。”
两人先后走入视线,饶成玉低眉顺眼,却依旧藏不住那美艳动人的容颜,她忽觉心头一颤,面对这等娇娇美人,他定会怜香惜玉的吧。
“此处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元月转而吩咐缀锦。
缀锦心中万般不愿,这成玉可不是省油的灯,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惯会在丫头面前作威作福,仿佛她才是府里的主子。
心知拗不过元月,缀锦边扭脸剜了眼安静乖巧的成玉,冷哼一声关门去了。
成玉自始至终目光未曾有丝毫偏移,倒把缀锦衬得像个跳梁小丑,元月暗暗绞着帕子,浑然不觉帕子在她手里变得愈加扭曲,她闭了闭眼,强逼着自己冷静:“听底下人说,你厨艺不错?”
“奴婢家以前是开饭馆的,后来家道中落,欠了一屁股债,爹娘还不起便把奴婢卖了抵债。奴婢从小耳濡目染,多少会做些家常小菜,却不敢在您面前夸耀。”成玉谦虚道。
元月挤出一个笑容来:“看来我没找错人。殿下近日口味刁钻,每餐只动几筷子便没胃口了,眼看人瘦了一圈。我正为这事发愁,刚巧你心灵手巧,这样,你这会子去小厨房做几样清淡的吃食,一并送到东厢房,也让他尝尝好赖。”
她笑容可掬的模样令成玉诚惶诚恐,忙摆手:“奴婢小打小闹的,登不上台面,实在没脸到殿下面前卖弄……您就别难为奴婢了。”
元月仍笑着:“咱们又不像宫里,规矩没那么多,况殿下心善,从未苛待过谁,你且安心去吧。”
这回,成玉不再推辞,盈盈一福身,自去小厨房忙活了。
人一走,元月脑海中绷紧的弦断了,她按住太阳穴,略略定定心神,随后起身用指节敲响纱窗轻唤:“玉珠。”
玉珠低头快步推门进来,恭谨听命。
“你悄悄盯着成玉,万一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及时来告我。”
“是。”
玉珠交叠着手告退,屋里登时静下来。
话分两头,且说成玉独自在小厨房大展身手近一个时辰后,对着眼前的四菜一汤愉悦勾唇,喃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古人的话,果真不错。”
她掸去身上的粉尘,用心理好仪容,继而从袖子里抖出一包药粉,均匀洒入每样饭食中,再拿勺子好好搅动一番,这才呈至托盘内,轻移莲步至东厢房外,叩响门扉:“殿下,皇子妃交代奴婢给您送宵夜。”
屋里火光闪动,恰如成玉泛起涟漪的心海,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杜阙那副俊美的容颜,每闪现一次,她心底的火苗便窜高一分。不过瞬息之间,理智已然被灼化。
屋里没动静,成玉却心痒难耐,吊着嗓子又唤了声:“殿下,皇子妃命奴婢给您送宵夜来。”
内里越静,落到她耳朵里的心跳声便越洪亮,她低头看着高耸的胸脯,刻意往前挺了挺,如此,门一开,触上他坚实胸膛的便会是她柔软的心口,那时,不怕他嘴硬。
——她向来为这副傲人玉体而自豪。
吱呀——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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