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58)
作者:醉纸迷金
黑色锦缎上绣有暗纹,细细碎碎的样式,我一时分不出绣的是什么,但也无心过多观察。
陆昭戎将拿出来的金冠放在小茶几上,手里拿着梳子,道:“过来。”
我安静地在他身前坐好。
他抽开我的发带,厚厚的头发瞬间就铺散下去。
木梳子划过头发的感觉比石梳子温柔许多,就像他轻轻擦过我后颈的手指。温热软和的触感一掠而过,他平和的呼吸声缓缓流进耳畔……
我躁动的心情倏忽之间消逝。
我从桌案上的茶水里瞧见他给我戴上金冠,手指停留在上面,仿佛在犹豫是垂下去,还是盘起来。
我安静地等着他决定。
陆昭戎出门一定会把头发绾起来,按照人间的规矩,戴冠时常常不能束马尾。但他最终还是把手里的头发放下来了。
“我十五冠发,表字是自己取好,提前给父亲递过去的。”他拿起桌上的金簪轻缓而小心地穿进去,“我见过你戴冠的样子,不过是祭台上。”
我静默着。
他顺着我的头发,好像已经不生气了,“六只金簪,红色的天河带很长。”
我瞧他捧着一只红木匣子跪坐在我身前,从匣子里取出一条红色的绶带,尾端结着他那块刻着隼的青灰色玉佩。
“长玉。”他捧着玉佩小心地顺在我身前,低头替我结绶,“那天我把你接在怀里,是真的心疼你。”
我眼睫颤了颤。
他系得很小心,但一直低着头,“我发现我在疼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我垂眸看他,一时无话。
陆昭戎和我说过很多次喜欢,但都没有如此郑重的场景。我恍然间觉得,喜欢一个人是有仪式感的,带着一种很深的悸动在里面。
他轻抚着那块玉,语调轻缓,却仍然没有抬头,“这块玉代表着身份,你现在是陆家的人,我父亲承认了的。”
然后他才抬起眼睛,手指覆上我的脸,眼眸变得深邃。
我不由自主地盖上他的手,心底有什么事物一闪而过。
“我以为我不会喜欢多久。”他抽出手指,又移开目光,“但事实不是这样。”
我笑了笑。
陆昭戎拉过茶杯靠在车壁上,也不喝,就只是拿在手里看着,指尖摩挲着杯沿,许久以后才看向我,眸色深沉,“不管今天晚上发生什么,往后发生什么,你都记着,玉佩不能丢。”
我静静地望着他。
我明白。
这个时间非常巧妙,出发前夜。可能南术一行会是我和他最后能够单纯相处的时光。他们可能会利用我的身份,会发生很多我不喜欢的事情。而他们不会像昭戎一样捂住我的眼睛,不会在意我会不会无法忍受,也不会问我,想不想。
“我会保护你。”陆昭戎和我对视,眸光温柔而哀伤,“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待在我身边,一定记得,亲手把玉佩还给我。”
我指尖划过玉上的隼,凝视着那块玉出神。
后来我们都没再说话。
他带着我看了舞狮子,跟着狮队过了锦桥,灿黄色的狮头令我想起初显光芒的太阳,蜿蜒的红色狮身像曲折的山路,声音很吵,人也很多。但他牵着我。
桥下的水岸披着残雪,桥面上有许多蒋琼一般大的姑娘聚在一起说笑,昭戎身上披着黑色的裘衣,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
桥对面有人踩高跷,我总担心他们会摔下来。昭戎说舞狮队伍里那些姑娘在划旱船,桥上的那些姑娘结伴而过是在走百病,是在驱邪祈福。
我见有许多牵手走过的人里大都是牵着一个姑娘,便仔细观察了许久,问他:“你们这里男子只许和女子一起吗?”
他在一片热闹里笑着回头,凑过来眨了眨眼才说:“我牵着你,旁人看不见。”
我想了想,也是。他非要我也披着裘衣,人这么多,我就是揽他一下也没人看得见。不过也算不上奇怪,只是天虞山上没这个规矩,一切遵从山神即可。
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人间不听山神的,规则又是谁定出来的呢。
但这个问题我觉着没有多大意义,毕竟他们都活的很好,所以也没有问过。
舞狮结束的时候,我们正在茶楼上歇着,没有要雅间。茶楼对面是酒楼,我们之前买房时来过附近。
他看起来挺有兴致,就和周围过节的人一样,还从楼上往下看着,时不时同我聊两句。
我安静地听着,凝望着他脸上明动的色彩,窗外的天色很蓝很蓝,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青烟。
我忽然想到之前那件事的解法了。
陆昭戎似乎没发现我一直在看他,回头时愣怔了一下。
我笑了笑,说:“不会有人比你还好看了。”
他又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笑起来。
后来他好像累了,靠在窗子边不说话。隔壁桌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折花楼的灯会,说上一回的烟火一直炸到五更天,彻夜通明,我见他垂着眸子笑了笑,便道是真的了。
从茶楼上下来已是华灯初上,我一步踏出门楼,整个人便愣住了。
一整条街灯火辉煌,提着花灯的孩童手里攥着红色的糖串,毛毛躁躁地从我跟前跑过去,酒楼上飘出一只会飞的灯,满街红绸与灯火。
圆形的,方形的,菱形的,四角的,六角的,八角的,昏暗的角落里有人自以为隐秘地在拥吻,却惊了两人红脸。
仙衫飞鬓,美人如云。
他没有骗我。此为人间盛景。
好美。
像陆昭戎一样美。
街上的吵闹声在此番盛景下倏忽之间变得遥远,我瞧见陆昭戎拿着一只无杆的纸灯,穆青站在他身侧,他笑着回头,说:“长玉,快过来。”
他在燃灯里烧掉了一张纸条,轻声道:“天官赐福。”
我看着他虔诚的模样,抬头看向飞走的长明灯,默念道:希望陆昭戎的愿望,都能成全。
穆青把河灯递给他就走了,我猜想他肯定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过节,因为昭戎不会理他。哈哈。
陆昭戎拉着我朝桥边跑,路过的小孩子得意地朝我们做鬼脸,然后跑得比我们还快。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两个小孩,气呼呼地停在桥头,“哪家的小孩儿?这么不怕人的?”
我站在他旁边没忍住笑他,越笑越想笑。
陆昭戎怔怔地望着我。
我实在停不下来,笑得趴在他身上,“好傻。”
他也笑出来,一巴掌拍在我背上,“你说谁傻?”
我赶紧站好,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说:“小孩儿傻。”
然后又没忍住继续笑。
他看着我笑,然后温柔地笑,笑得我都不笑了,他还在笑。
我忽觉他融入了这个上元夜,竟比阑珊的灯火还明媚几分。
他盯着我瞧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然后拽着我翻到桥背面,脚下没几步就是泠泠的河水。
灯光折射在河面上,他蹲下身把河灯送进去,遥遥地看着它飘远。
长河里灯火如注,流动的不是冬水,是上元夜。
他又回眸看着我笑,拉着我转到背光面。
我脚步尚未落稳,一只手忽然收着我的腰过去——“这里没人。”
我心底漏掉一拍。
他抚着我的脸视线上下移动,声音变得低沉:“你不是想吗?”
我看着阴影里的人没动。
陆昭戎低头咬住我的脖颈,警示道:“于长玉,只能动嘴,其余的都等你喜欢我再说。”
我再没忍住探出手去,从他裘衣下钻进去收紧他的腰,我很想说我喜欢,我特别特别喜欢。
但我知道他的,他不会相信。
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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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落梅花,结罗裳
我承认,声色犬马这个词算得上令人迷醉,其中美色最为厉害。尤其陆昭戎这样的。
当我握着他的手靠在桥洞上醒神,心脏还是随着炸起的烟花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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