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39)
作者:醉纸迷金
但没有。
说不清陆昭戎是被于长玉的眼睛困住了,还是他发自心底的那一份舍不得,他在瞬息之间选择了放任身上的温度,持续灼烧。
于长玉的眼睛悄然移动了一下。
若非陆昭戎一直盯着,说不准就捕捉不到了。
他道,为什么这个人也没有动作?
方才……他是在躲吗?
陆昭戎只觉被雾气遮得很迷茫,心底那个胆怯的声音跃跃欲试。
是不是……于长玉也有那么一点,被他吸引到了——
“公子。”车厢外忽然响起下属们惯常冰冷的声音,“您情况如何?”
陆昭戎恍然初醒,压着长玉后脑的手不着痕迹地滑向他后腰,问道:“……有没有磕到哪里?”
于长玉慢慢垂下视线,好似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扶着车壁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道:“无事。”
陆昭戎掩饰着转过身从旁侧箱子里翻出衣裳来:“我……你可以避一下吗?”
于长玉沉默着瞥他一眼,端坐着闭上了眼睛。
陆昭戎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心道这个理由一点也不坦荡。他慢吞吞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努力平复着心情。
“好了。”他手上拿着另一件衣服,“锦城那边比较急,你将就一下。”
于长玉很平静地接过去,解腰带时动作一顿,抬眸看着他。
陆昭戎仔细注意着他的神情,小心地张口:“怎么了?”
于长玉沉默了一下,随手把衣服放在一边:“这样就好。”
陆昭戎怔了怔,电光火石之间记起了在天虞山的时候,于长玉束发需要召唤小鸟,穿衣被人服侍,除了参悟几乎……不做别的事情。
他几乎是下意识:“我帮你——”
“不必。”
于长玉面色平静地抬了抬手。
陆昭戎就知道了,他还在生气。
马车日夜不停地赶路,途中换了几次马,吃的也清减,过去了几日两人也只有那么些的交谈,气氛逐渐有些凝固。
偶尔陆昭戎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帮着垫一下脑袋,然后在他惺忪的眼神中默默地收回来,或者轻手轻脚地盖上一件厚衣服,以免深秋时的风不怜惜长玉的身子。
可能小神仙还是被他打动了,某日傍晚,他忽然开口:“陆昭戎。”
被点到名的陆昭戎惊了一跳,下意识去想近来有没有再惹到他。
于长玉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吐出一个字:“累。”
陆昭戎怔住了。
随即是翻涌而至的欣喜之意,他转身撩开车帘——“停车!”
一通忙活后几乎所有人都下了车,陆昭戎看着人布置好了茶点,转身撩开了车惟,伸手去扶他,“慢点。”
“附近有水吗?”他瞧着于长玉脚落了地,抬头问下属,“去找找。”
一回头于长玉正安静地看着他,视线穿透了路上沉淀下来的夕阳余晖。
陆昭戎恍惚之间瞧见他眼睛里的自己,没忍住勾了勾唇,问道:“看什么?”
于长玉浅笑了一下:“好看。”
“公子。”那个被长玉收拾过的少年过来,“林间往北不过一里,有小涧。”
陆昭戎抬头看看逐渐黯淡的天色,一线彩色的云描画在天边,他握紧了于长玉的手,轻声问询:“我陪你去?”
于长玉温凉的手似乎动了动,没有立刻回应。
不说话?
陆昭戎想了想,道,但是没有拒绝。
他试探着牵了于长玉往林子里去,脚下踩过枯枝的响声在林间映射出几分寂寥,枝桠上泛黄的叶子摇摇欲坠,没几下就飘落在了空中。
于长玉并没有很明显的抗拒。
大概再走了几步,能听到泠泠的水声,夕阳余晖在不密集的叶间显得还很有存在感,两个人很安静地走着,只有秋蝉了无气力地叫了一会儿,盖住了踩碎枯叶的声音。
他站在水边,余光里映照着微暗的水面,于长玉的目光注视着他,缓慢张开了双臂。
陆昭戎低着头替他解玉扣,视线落在自己微颤的手指上,心不在焉地说:“你仔细看着,我教你。回头我去给你拿衣服,水里凉,受不住了就上来。”
头顶上沉默了一会儿,传来清淡的一声“嗯”。
他没来由笑了笑,道:“长玉要学的很多,慢慢适应,我陪着你。”
于长玉没再出声了。
只剩一件里衣时,他忽然抓住了陆昭戎的手,阻止道:“我可以自己试试。”
陆昭戎顿了一下,没敢抬头,转身往外走:“我去拿衣服。”
出了林子,陆昭戎后知后觉指尖上的滚烫,瞧见林子边上人诧异地看过来,他下意识背过了手,吩咐道:“去我车里拿一套衣服。”
——
再回过神时,他人已经走进了林子,隐约听得到山涧溪水的起落,抓着衣裳的手颤了两下,他放轻了脚步过去。
……水汽很薄,于长玉如云雾的头发散落在背后,发梢打湿了几分,看起来不打算这时候洗头发。
陆昭戎走近的时候,于长玉正倾着修长的脖颈,抬手往肩侧上抚,指尖在水光的映射下显得发白,仿佛感受到了他的靠近,手上的动作很明显停顿了一下。
他连忙移开视线,利索地取下挂在树上的脏衣服,放了新的在上面,“我把衣服挂在原来的地方。你,洗好了叫我,我在附近。”
水里传来细微的浮动声。
陆昭戎心底一颤,下意识背过身,道,这小神仙,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没等于长玉开口,他定了定心神,火烧火燎地走远了。
他寻了一块石头后坐着发呆,朦朦胧胧的夜色慢慢笼罩上来,他想,野间的星真亮,比天虞山上还亮。
天虞山上总是环绕着一层雾气,不知道是云还是山下的水,两座山空气都很湿润,连带着山上的人也白白净净。
有的人似山,有的人似水,有的人迂回曲折,有的人直上云霄……可还没有人,像于长玉这样,囊括了天地。
重时似山,轻时似水,缠绵时似云,深邃时又像深林一般。虚无缥缈得似雾,自由沉默得像鸟,朝他飞落时,好像初见时的那只猫。
陆昭戎只觉得心里很痒,轻柔珍惜的情愫叫他坐立难安,抓不住的空落又叫人难过,他从来没有这般有心无力过。
陆昭华还清醒时说过,等他遇见一个人,会患得患失的时候,就该放下趾高气昂的自己了。
可惜,他没能明白。以致他不知道怎么抓住这个人。
细碎的脚步扰乱了他的思绪,怔忪了片刻他猛然回头——
弦月高挂,正红色的绸衣配着黑色的靴子,腰间的暗红色衣带上绣着金色的祥云,宽大的袖袍里层层叠叠,端庄厚重瞬间被于长玉衬托得淋漓尽致……
陆昭戎喉间不动声色地滑动了一下,道,怎么拿了这身衣服?
他险些以为……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想得多了就会成为挥之不去的执念,他闭了闭眼,起身上前握了握长玉的手,道:“这么凉。过来坐。”
他从旁边脏衣服里扒拉出一件不那么脏的,仔细在石头上铺好,把一开始就备好的细棉布从怀里拿出来,轻轻揽过于长玉的头发。
“冷吗?”他尽量放轻动作,“等会儿去车上睡,会好一点。”
于长玉低垂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从浓密的地方滚下一滴水珠,在红衣服的映照下泛着红晕,陆昭戎着了迷一般伸出手去——于长玉含着雾气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陆昭戎忽然回神,指尖正触在长玉眼下,冰凉的水滴晕染在指尖,心跳骤然放大了声音。
他看着于长玉的眼睛,指尖一颤连忙收了回来,下意识想开口说些什么避过去:“我——”
于长玉忽然毫无预兆地收回了目光,问:“擦干了吗?”
陆昭戎怔住了。
然后他顺从地擦着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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