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27)
作者:醉纸迷金
海面上成群的大船小船大帆小帆,对歌声叫喊声此起彼伏。
嘈杂热闹之中忽然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
“长玉?”
声音里带着紧张和掩饰,我不回头就知道是陆昭戎。自打我遂了昭戎的心意,生活里就仿佛充满了陆昭戎这个人。
海上的风带着腥咸的味道,潮湿且绵软。我安静地感受着吹拂的风,并没有回应他。
腰间突然从两边缠上温热的手臂,我愣怔着朝后坠倒。
陆昭戎柔顺的长头发从背后触探,以致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侧面滑动。空中浮动的发丝轻柔缓慢,而陆昭戎胸膛里的声响杂乱剧烈,我出神般地听着,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愣怔住了。
陆昭戎垂头,呼吸声近在耳侧,“你有什么情绪可以跟我讲,我总会帮你的。”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犹豫了一下,缓缓伸手,拍了拍他拢在身前的手。
他随着我轻轻的安抚慢慢放松下来,抬头看向了远处的红幡,低声细语:“长玉,你这样,让我害怕。”
我侧头看他,看到他目光里的迷离,失笑道:“有何怕?”
他垂眸同我对视,语气有些僵硬,执拗道:“就是害怕。”
我看他委委屈屈的表情就想笑,不过到底忍住了,引逗他道:“怕什么?”
他果然一下子带上了怨念,正前思后想怎么和我倾诉,忽觉不对而话音一转,神情变化,反问道:“你又逗我?”
我再也没忍住笑了,在他怀里笑得前俯后仰颤抖不止。偏偏陆昭戎还火上浇油,手上不安分地挠来挠去,叫我左闪右躲逃脱不得。
过不久他也跟着笑起来。波光粼粼的水面被他映衬,连带着辽无边际的海也变得冶丽妖娆。反而是我笑着笑着不笑了,满眼都是他身上瑰丽的颜色。
“陆昭戎。”我几乎是刹那间的心神一动,“你有多喜欢我?”
他眸光温柔,笑意来不及收敛,闻言新奇地盯着我瞧,“小仙人不是最清心寡欲了,如何想来这样的问题?”
我眉梢微扬,反击道:“那你诡计那么多,有想到怎样回答我吗?”
他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我正经八百地追你在你这儿反倒成诡计了,小仙人果真不近人情。”
我撇撇嘴,没理他。
“那就算是诡计。”他抬头看向茫茫水面,“你可是我使计得来的,金贵着呢,就是给我一沓子的神仙也不换,这般答可过得去?”
那自然是不可以的。
神对我来说可能要紧一些,但对于他来讲……真的可能没那么重要。
但我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寸步不让,所以打算掠过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却听到他低声补充道:“大概……就像天虞神。”
我沉默了。
然后他又低声确认,垂眸掩盖住自己的情绪,说:“大概。”
我看着他笑了笑,回道:“我会放在心上的。”
他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我莫名听懂了。
这么些天他粘着我,我倒弄明白他了一件事。如果是他不经意叫人看见的情绪,那很有可能是他故意的;如果他刻意叫人看出来了前思后想的情态,那就是他压根不屑对付,只是给人的错觉,实际在想别的;但如果是他沉默着做出的决定,那这件事在他那里一定有些分量;如果,是他刻意掩饰的事物,他一定很在意。
我仰头往他身上靠了靠,舒适地闭上眼。
“啧。”秦南川讨人厌的声音总不合时宜地响起,“如今都不作遮掩了吗?”
我一把抓住昭戎要松开的手,连眼睛都没睁,道:“不要理他。”
昭戎低笑了两声,揽着我又紧了紧,懒洋洋地点头致意,回他:“你既知道,就不要总是自讨没趣。”
秦满沉默了一下,有些咬牙切齿:“去,附近不要有人。”
小童应声,“喏。”
随后他踱步行至旁侧,斜靠在栏杆上上下下在我身上打量了几遍——栏杆上忽然有了重量,“锦城来了三次信,都在我这放着。”
陆昭戎把下巴往我肩头上一放,充耳不闻。
秦满也不气馁,语气平淡:“你考虑考虑。”
陆昭戎脑袋一转侧枕在我肩上,隐约能感受到打在肩上的睫毛,胸腔的震动有些令人发麻——“嗯?”
秦满瞥了他一眼,似乎在找什么,“府中的信鸽来回了三次,现下半个陈郕都知道你在秦府,这几日府里派去的人也该回了,我不可能一直替你瞒着,你们什么打算?”
我睁开眼睛,瞧见秦满手里拿着三封信。
陆昭戎又转头用下巴硌我的肩窝,仿佛正休憩养神,并未回答。
秦满整个身子压在了护栏上,话中染上了几分阴霾:“你搞清楚,秦府不是我说了算的。”
陆昭戎缓缓睁开眼,安静了半晌,慢慢松开我。
我转头看他,他便抬手抚过我的鬓发,温和地笑着说:“一会儿就回来。”
我没说话,转眸又看向无边无际的海面,听得几声鸥鹭鸣叫,云雾转瞬翻滚。
红幡愈加清晰招摇,厚重的风裹挟着水汽忽来忽去,船帆鼓胀撑满。
趁着有风无人,秦老爷缓步上来,似要与我搭话。我便侧头看他一眼,然后又继续盯着红幡。
“南川倒是和你们有话说。”他背着手,眯着眼睛吹风,仿若闲聊般,“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安静地看着远景,并不理会。
我是个哑巴,风声这么大,也听不见他说话。
他可能也觉得无趣,没过多久又走了。
不过直到下船昭戎也没再回来过,我料想他和秦满可能有大动作。
从海岸到红绸路都是欢声笑语,我站在红绸边沿的时候往上看,长街倾斜着往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褐色的木桩,木桩上挂着红幡。
木桩之间高系着红绳,绳上挂着红灯笼,人群三三两两地往上走,没有阶梯。
我方抬步,便听陆昭戎轻声唤道:“长玉?”
我询问般地回眸,却瞧见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惶。
迷茫之际,他大步过来,不容置疑地握住我的手——我匆忙瞥了一眼秦府众人,低声问:“怎么了?”
他低着头看我的手,小心而仔细地摩挲了几遍,抬头时神情有些遮掩,斟酌着用商量的语气问道:“不然,我们不去了吧?”
我回头看看铺了整整一条街的红绸子,疑惑道:“为什么不去?”
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低头笑了笑,又莫名其妙改了口:“我闹你呢。”
然后他松开手,笑道:“去吧。”
我愣了一下,闹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想了想,还是继续往上走了。
这条路真的很长,一眼过去几乎没有尽头。
上面很远的地方矗立着一座恢宏的府邸,红色和灰白色交相辉映,在倾斜的坡道上显得渺小而虚无。
许多前来拜神的人都停在了半路上,把祈福的荷包挂在木桩的绳子上。请愿的红布条也挂在上面,密密麻麻,庄严而神圣。
秦府的人也在半路上停下,仰望着那座触不可及的府邸苦不堪言,我在之前因为步履缓慢而落他们一大截的路很快就追上了。
听路上的人说,走得越远,人生路就越长,福气就越大。
不再走的人站在路旁歇息,凝聚在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我注视着上面神圣的天官府,愈加稀少的福包和红条在风中晃荡。
忽而一道沉闷的钟声悠扬而至,我仿佛在钟声中隐约听到了那道叹息。恍惚间我以为,天虞神真的存在。
他可能受万人敬仰,被万人瞩目,可能也曾一步一步走向云雾缭绕之中。
“于长玉!”
我突然被这声音惊醒,后知后觉回眸,发觉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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