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221)
作者:醉纸迷金
陆昭华心里顿时乱作一团,轻轻皱眉,继续解释道:“我与你结交,并无他意。”
蒋辛顿时间有一种无人能懂的心境,痛苦地背过身去,艰难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陆昭华此时却上前一步靠近他,莫名有些恼怒,低声点破他心思,说:“你只是不想我多言对你说劝,觉着我多管你的立场,却不在意你心里难过,不明白你,对不对?”
蒋辛霎时浑身颤抖起来,隐忍许久,却说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离我远点。”
陆昭华顿时恼火,却仍然忍耐着性子去扳他的肩膀,低声劝解道:“你不要说气话,蒋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忽如其来的大力推拒惊住了他后面的话。只见蒋辛面色煞白如绢纸,身体颤抖到压抑的地步,眼中带着强烈的戒备和恐惧,瞬间拉开了距离。
陆昭华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后退了好几步,小腿撞在床柜上,神色茫然了一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蒋辛惨白着脸,神色恍惚地退了退,转头跑了出去。
陆昭华愣怔了半晌,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色跟着白了白,寂然无声地呆站在夜色里,望着他跑走的方向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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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没有如果篇(六)
蒋辛总是想起那一天晚上,所以会不停地和蒋琼重复讲。
这时蒋琼就会由心地问他:“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把人推开?”
他总是会沉默许久,然后懒洋洋笑着拍一拍她的脑袋,用难得温柔的语气说:“有些事,哥哥还是不希望你知道。”
沈桓便问了:“你这么讲,我总是很好奇,陆昭华那些年痴傻,他为什么一次也没去过?”
蒋琼吃着沈桓给剥的葡萄,躺在阳光下,舒服地眯起眼睛,慵懒地看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哥他没去过?”
沈桓托着腮看她,闻言眉峰扬起,十分好奇地等着后话,笑盈盈道:“夫人请讲。”
蒋琼瞥他一眼,非常受用地弯唇笑了笑,于是幽幽叹了口气,继续讲道:“他们陆家的人呐,一个两个都看着好专情,实际上,专情的人往往不长久。”
沈桓顿了顿,问:“怎么说?”
蒋琼默了片刻,笑道:“你瞧瞧当今那位。倘若生逢太平,一生一世一双人,正如旧时陆公。可偏生逢乱,专情的人便执拗……因为有原则,责任便大过了天去,情爱算什么?”
沈桓看了看她,递过手里再剥的葡萄,问:“夫人以为呢?”
蒋琼便挠他的脸,调笑道:“自是夫君最重要。”
沈桓哑然失笑,握住她的手放到一边,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葡萄喂到她嘴里,不再发问。
他知道,现如今蒋琼常常讲这件事,不过是因为背后的原因太过残忍。蒋辛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蒋府之乱如何兴起,蒋母是怎么死的,这些,最终都会在那一年化为流言蜚语,刺穿她尚且年幼的心,历经百遍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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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周府相逢,周芷问:“二哥说,我可以选一家与他相互信任的公子。我嫁给你如何?”
陆昭华闻言愣怔了许久,霎时间手足无措,又有些哭笑不得,但却还是认真思考了许久,给出答复说:“阿芷姑娘,我这样叫你,便是今日不谈身份讲话。你由衷问一问自己,你于我,可有男女之情?”
周芷垂眸仔细思考了一阵,摇头,道:“我不懂,但是,可以有。”
陆昭华忽然噤声,心底生出一丝痛惜。
周府,就这样毁掉了一个,本应明媚灿烂,安静无争的少女。
周芷却说:“二哥说,我来找你,你会答应。”
陆昭华心绪沉寂下去,轻声问:“为什么?”
周芷摇了摇头,道:“他没告诉我。”
陆昭华沉默许久,躬身行礼,郑重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阿芷姑娘容许我,与家中长辈商议后再答复。”
周芷歪了歪脑袋,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事情非常期待,于是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陆昭华目送她离开,惆怅无声地发了会儿怔,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蒋辛站在隐蔽处安静地听着,原本要踏出去的脚步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地等着他走过去,再若无旁人地走出来。
此后无人能知的浅陋心事,都被平静地埋葬在角落里。
是日,冬未尽,春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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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没有如果篇(末)
黎红木从没想到有一天会遇见这样的事。
正如秦南川没想到最后会见到真正的神,而他一直低调地混迹在身边人里。
作为地地道道的琴川人,自小习认琴川的古字,听着《天神手札》的鬼神故事长大。信神,怕死,几乎是根深蒂固的下意识反应。
他们不知道故事是否真实,但他们知道,人死如灯灭。
琴川人格外害怕离别。
但事情仍然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过去了,与他们原本的想法相背,又与他们从未想过的道路重合。
倘若陆昭戎淹没在海水里,事情到这里就会直接结束。
黎府上下仍然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秦府上下仍然日日水深火热。
也许,有一天仍然会战乱,但那时不会有太多的抉择。
他们只需被形势逼着走,不必再纠结挣扎,不必再遇见什么人,改变什么命运。
可惜,没有如果。
秦南川有时站在院落里会仰头看,偶尔会想到自己年轻时候,在天官府里打砸的莽撞事。
他想,也许那个时候,神是看见了的。
只是他一直不说话。
正如多年以来那样。
泛旧的书页被风刮过去,匆促几页,露出末尾晦涩难懂的几行小字,晕着一层墨迹。
耗时多年,秦南川终于译出了全本的手札,心绪翻涌难以言状,最终归于无声与寂静。
秦老夫人问:“你译出来了?”
秦南川道:“译出来了。”
老夫人便弯腰拾起窗边正在晾墨的书册,顺着他手译的字迹,念道:
年幼无知,与神为恶;
现已垂暮,追悔莫及。
以此书记录我神之事,不可泛传,谨以为戒。
愿后世为我神,多行善事,累积功德,馈赠我神,以终日高枕。
——魏氏,罪书。
“……是琴川,当不起。”
秦老夫人闻言回神,遥望着秦南川已坚实宽阔的肩背,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良久,她放下书,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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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君主问:“梅卿,你有何见解?”
梅皖昀便恍惚回神,抬头去看,高座上坐着一位现已无比威严之人。
他无意识地对比了许多年,偶尔从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能从君主身上看到虞美人般盛放的妖艳,于是常常想起南术那一片美丽颓靡的花田。
官拜相国多年,他有许多个机会烧光那块地,却一次又一次觉得,那个地方隐约带着夕阳余晖浸染的神性。
“……臣以为。”他停顿了一下,“花无过,人之过。”
“倘若上行下效,今日烧花,明日抽河,往后灾难,便有数不尽的怨天尤人。不若将此物收归国有,严令谨行,使民众自我约束,宽下严上。”
过了这许多年,每每到了嘴巴边上,他一回又一回把话咽下去,就像此时。
有关于此的律法修了又修,把控力越来越强,却只见南雁从花丛中飞过,不见花间扎眼的天青色淡影。
时日一久,他觉得,两样颜色竟悄然融合在了一起,不分伯仲。
许久不曾再回南术,偶尔他觉得,像过了百年那般久。
想起那个素淡温和到宁静飘然的人,便似如梦一场,存于世人的想象里。
遍地庙宇,举国砥砺,天下安定。
于是忽然一日,他看见陈郕上下,一片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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