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141)

作者:醉纸迷金


于铃儿愣了一下,忽然被激得语调打了结,气急败坏道:“你!你就会伙同于长玉欺负我,笨蛋!他能伤害玉哥儿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到底明不明白?”

于小鱼重重地叹了口气,重新蹲在地上拔草,嘟囔道:“都是你自己在瞎猜,再说了,最后要怎样不还是玉哥儿说了算,你瞎激动个什么劲。”

于铃儿气得瞪了他好大一阵,一扭头背过身去抱着胳膊,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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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我看着他逐渐沉浸在我织造的幻境里,悄悄逃出来透了口气。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蝉声与虫声显得人间一片静谧。

我知道,他真的在乎我。

他懂得我。

我安静地看着他跌倒在我怀里的身体,禁不住轻轻笑了两声,心道他真是对我不设防备。

神魂是多么脆弱又隐秘的地方,他只想着看了我的记忆,却不想想,他神在我神魂所在,身却在书房之中。岂非任我摆布。

我想进他身,获取他的记忆与经历是如此简单。

我抱着他回了房间,珍之重之地放在床榻上躺好,安静地看了一会。

他长得真好看啊。

难怪我第一回见他就那般冲动莽撞地把他带了回去。

他为什么会把我带下来呢?

我想我有了答案。

我一直以为,陆昭戎是很善于隐藏自己的。但当我了解他才发现,他是一个很真挚的人。

他像他的父亲,带一些私欲,但深沉而果决。

神迹传说对他这样的人而讲并不牢靠,他喜欢把事情掌握在能够让他触及到的地方,不管是陈郕,还是我。

天虞山下我捞起来的不是一个迷途之人,而是一颗心。

世事难两全,他为之付出过努力的东西,如果看不到一个结果,会成为他的执念。我不希望如此。

我爱他,所以愿意成全他。

我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心想他大概是看到魏清明骗了我,带了魏家人来禁锢我的桥段,无奈地笑了笑,俯身吻了他的额头。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如此热烈。

“陆景湛。”我转身放下床帐,在床榻上设好了禁制,看向落进来的黑影,“看好你家公子,最好是日夜轮流看护。”

陆景湛抬头诧异地看向我,似有不解。

我朝他平和地笑了笑,说:“守着就好,他会睡段日子。不久会有一个叫于小鱼的找来,不必管他,就让他们都待在这里。”

陆景湛愣了愣,点头应是。

我转身往外走。

“上神?”他叫住我,“您去哪里?”

“回锦城。”我摆了摆手。

“那公子醒了属下该怎么交代?”他问。

我摇了摇头,“他不会醒,直到我回来。”

“……”

我举起手在强盛的阳光下照了照,红色游丝缠绕在我手上,隐约延续到身后的房门里,从缠绕处隐约传来刺痒感。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因果线,能不能慢些长。等你长长,长实,等我能从他身上收回来。

锦城已经疯狂地开始暗流涌动,就如无声侵入的烈阳,表面上看着喜乐灿烂,私下里,几乎晒得人汗流浃背。

我提前递了信,回锦城的第一件事,按照流程,先到周府去述职。

寻常人家往往都是嫡长制,但从前锦城里,周公却教导儿女相互博弈。

这样的境况下,周家的小辈很容易做出功绩,最终能够胜出的掌家人生出野心是很自然的事,我理解。

昭戎的记忆里能获得的事情不少,他防备心重,我不敢深入他的神魂,被察觉到不对就不好了。

周家人口兴旺,周公同辈的旁支也不少,下面又有三个儿子和一干女儿,养蛊似的。这样,周家很快在锦城各家里展露头角。

周鄂错他兄长十岁,心机,手腕和实力,都比不上。

只是那时恰巧得很,陆昭华早年和他关系好,自然就生出帮衬之心。

讲起来也容易,我沉思着,这一帮衬,很容易把陆府搭进去。

毕竟能将儿女养蛊的父辈本就不是良善之人,这种恶趣味是不能为外人理解的。既然儿女博弈也是博弈,各家博弈也是博弈,为何不将角斗场扩张地大一些呢。一来二去,锦城很容易变得水深火热。

头先遭殃的就是陆府,陆衡很果断,直接领着陆昭华站队。沈府与陆府乃是世交,不能独善其身,于是锦城逐渐纷乱复杂。

这过程久而境遇翻覆。

沈府的传承在争斗中几乎断代,蒋府主母被杀,高家带着一众小世家唯唯诺诺地来回投靠,虽最后地位不显,却借此保住了根基,也算是一种安定。

我在锦城来回几趟,也曾注意过一两次,锦城外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并不轻易惧怕外敌干预。据昭戎记忆,那便是金月峡谷,名叫金月湾,也便是他和陆昭华摔下去的地方。

那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风景好。下面有一条河,是一个峡谷,崖面距离河面很远,很危险。

陆昭华和陆昭戎摔下了悬崖后,局势开始千变万化。周鄂夺得最终掌家权,弑兄弑父,只留了四个及时站队的姊妹,从锦城中脱颖而出。

我此时已经不想追究周鄂对昭戎是什么想法和态度了,等到接风洗尘的宴席留到深夜,热闹的场合逐渐变得冷清,我才开始观察起周府四下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婢女。

那安静又有秩序的模样,真是同折花楼的面纱女子们一模一样。

我摇头轻笑一声,无话可说。

真是心思缜密。

若非我上元节多余留了一心,恐怕也看不明白。

周鄂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我,迟疑着开口:“上神似乎有话要说?”

于是我看了看比起离开锦城时更加金碧辉煌的殿堂,问:“今后打算改建宫殿吗?”

周鄂便俯身行礼,谦恭谨慎地答道:“上神英明。”

继而好似忐忑,他进一步解释:“无秩序不成体统,无规矩不成方圆。孤确有大兴土木之意,虽说劳民伤财,但也有助局势稳固之便。”

我闻着满室的酒气皱了皱眉,心头浮上些烦躁,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道:“你不必如此。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们坦坦荡荡地说话。”

周鄂便抬头看了我一眼,仔细观察了一阵。

似乎察觉到我的焦躁,他缓慢直起身子,眸光中浮现出笑意和更深的不明意味,语调漫不经心,问:“上神想说什么?”

我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看见他庞大的野心和危险的獠牙,告诫道:“世中人,凡事还是留几分余地,利人利己。”

周鄂高高扬起眉,转身大步朝前走了一段距离,又回身,惯常扬起头,语气轻蔑地问道:“上神临走时还同孤讲,陆老先生跟您讲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怎么?狡兔死,走狗烹,上神没有听陆老先生讲过吗?”

我心里骤然紧缩了一瞬,心底涌现出许多不安来,声音也沉下去,问:“毫无余地?”

周鄂顿时哈哈大笑,手臂不由自主地张开来,显得十分张狂,笑完了说:“再好使的兵器,太锋利了也会伤到自己,若我将它蒙尘,它自然愤懑不满。瞧瞧神舍的动静,您应该非常理解孤,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我皱了下眉,忍着脾气解释道:“有我在,他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只要不总是逼迫他——”

“——上神。”他打断我,“您有如此兴致与孤拖延,怎么不问问陆云回都干了什么?”

我彻底皱起眉,心底忽然升上来些火气,“他能做什么?他若已经做了什么,我还在这里与你言语?”

此言似是触到了逆鳞,周鄂眉目顿时变得锋利,猛地上前一大步,咄咄逼视着我,言辞也犀利起来:“孤也并非未给过他机会,去南术,去渝州,他跑得远了随便在哪儿,只要不碍孤的眼!上神以为孤叫他出海是去做什么?可惜……上神心性淳善,来了也便罢了,偏要堕入凡尘留下些牵绊,所以——是你不请自来,害他入陷境!看上神这一副陷入情网的模样,您该感谢孤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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