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欺+番外(68)

作者:华欣


谢长逸望一眼黑沉沉的天,像是要落雪,便点头答应。

此处从前是大理寺的官邸,工部监造,房梁廊柱用的都是上好材料,加上六银山离京都城五十里开外,那处大震,传到城里,威力已经减半,是以这院子里并没受多大影响。

只是平嘉帝那会儿六银山才震过一次,房屋倾塌,富人巷里压死了几百号人,又赶上平嘉帝带崔太后从六银山祭天回京,路上死伤官兵足有五六百之众,连带着京郊猎场,北山,等诸多地方都遭了灾,灾后堰塞湖,又有流民无数。

老百姓们见识过一回地裂,吓怕了,也没人敢拿性命开玩笑。

搌布用长棍顶上,廊子离外墙间是一片紫竹林,风是小了不少,竹叶莎啦啦的倒也热闹得很,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灾祸当头,谢妩也不好叫那些差役们站在风里打哆嗦,便与谢长逸挪到一角,让大家都来避风。

谢长逸是出了名的严厉,那些差役虽不在他麾下效力,却也多是听过他的名声,谁也不敢到跟前儿卖脸。一群人挤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小话,谢长逸冷不丁一个眼神过去,就都偃旗息鼓,做木桩子了。

倒是那个主薄,是个健谈的人,托崔令辰的福,他这些日子拿银子拿到手软,他也办事机灵,吃穿一应,捡最好的置办,有时谢长逸在牢房里坐的无聊,他还陪着出来散心走动走动。

这会儿更是说起自家妹妹的童年趣事,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谢长逸并不关心别人家妹妹如何,不过谢妩听的津津有味,好比听书,谢长逸便由着那主薄声色并茂的演绎了。

没多会儿,天空果然落雪,鹅毛大的雪片子落下,外头动静倒是小了很多,接着便是地方上的平安梆子敲了起来,催促着众人快些回家。

谢长逸叫了个差役去趟忠勇侯府,让路白备了马车过来,亲眼看着谢妩上了马车,他又再三嘱咐,这才目送他们离开。

等谢长逸从外面回来,正跟几个说话的差役撞上,那几个人看见是他,突然变得形色诡异,低着脑袋,小跑着要掉头回去。

“站住!”谢长逸将人叫住。

身旁的主薄也有眼色,叱声问他们,“嘀咕什么呢!”见其中一个往袖子里塞东西,“鬼鬼祟祟的,像个小贼,捡了什么,拿出来!”

“是……”差役不敢说。

“是我婆娘给我写的信!”其中一个胆子大的莽撞道。

主薄骂他:“小小耗子敢吞象?你自己都认不了俩字儿,你还能娶上认字的婆娘?在胡说八道,小心我禀了大人,扣你月奉!”

差役挨了骂,才不情不愿从袖子里把那张纸掏了出来,哆哆嗦嗦,先递给了谢长逸,又猛地收手,将纸递在主薄面前。

“还当是真么宝贝呢,你老娘给你留的传家宝啊!避着人不给看呢?你当我稀罕……不是……还真是……”主薄打一眼纸上的东西,又猛地给团了起来,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要塞哪里,狠了狠心,张嘴将那张纸给吞进肚子里。

“是……”主薄张了张嘴,实在想不出借口,“还真是他婆娘给他写的信,就是错别字儿多,豫州秀才教出来的学生,也免得污了将军的眼。”

谢长逸方才瞥一眼便认出了纸上的东西,他气的双目发红,站在那里,两只手攥成了拳头,忍不住地颤栗。

“那东西,是在哪儿拿得?”谢长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翰轩书局!”差役们怕的要命,哆哆嗦嗦道。

谢长逸扭头出去,留下左右为难的主薄跟几个瘫在地上后怕的差役。

“要死啊!你们……你们真是嫌命长了!”主薄破口大骂,想要追上去,当好上峰交代的差事,可又怕谢长逸迁怒于人,回头发起飙来不分一二,再把他给打一顿喽。

差役里年纪小的一个,擦着眼泪从怀里又掏一张出来。

黑漆漆的指甲缝掐在纸上,花红柳绿的画片,俨然是一张尺度惊人的避火图,映着昏暗天光,也能瞧出画上那个一丝不苟、搔首弄姿的女人,正是刚刚他们才见过的谢家小姐。

就连头上的珍珠簪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小差役哭腔哀求:“头儿,我这张,你也吃了吧……”

【作者有话说】

错别字儿多,豫州秀才教出来的学生——有句谚语,叫做,河南秀才,白字布袋。

第52章 052

◎一合一◎

腊八这一天, 先是震动京都的大地裂,钟鼓楼前二十多丈深的地穴,天子闻讯病倒, 后皇太女监国,怡亲王坐镇辅政大臣, 朝堂上清流一党人人自危。

小胡总管亲自去宣的旨, 赦了谢长逸的牢狱之过,刑部侍郎鲁破涉污蔑之过, 罚俸半年,贬豫州, 为舞阳县令。

“都怪那鲁破构陷, 将军受苦了,陛下心里也过意不去, 陛下特意嘱咐, 教我转达将军, 鲁破的罪过陛下定会严查, 将军乃忠臣良将, 这京都城里的事情, 交给别人都不如交在将军手里,才叫主子安心。”

一句忠臣良将, 算是把谢长逸强行按在了荣誉的高位上。

“下官报国之心如磐石, 无可撼动, 总管便是不说这话,下官也当尽心竭力。”谢长逸并不入她的扣, 而是将一切推在了大义之上。

小胡总管噎了一下, 脸上颜色却不变, “将军说的在理, 想当初将军从青州军里脱颖而出,御街打马,是何等的风流少年,如今更见稳重气魄,实乃我大秦国之栋梁啊。”

“总管过誉了,下官也只是尽分内之事,万担不起此等美誉。”谢长逸不接她的高帽子,在官言官,几句客套话,便要往天玑营去。

“将军。”小胡总管将人叫住,“陛下口谕,召将军惠芳斋面圣。”

谢长逸踟蹰一瞬,敛下心绪,默声跟上。

无人察觉的角落里,缩回一个脑袋,没入巷道里不见了踪影。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

谢长逸那里入了阴阳扣,谢妩这儿遇见的麻烦也不小。

韩策变卖书籍的事情,终于惹了大麻烦,监察院的藏书阁里丢了一本佛经,乃行一大和尚坐化前留下的一卷残经,后被祥龙寺将此宝进献御前,行一大和尚善观天象,曾窥得荧惑守心星象,凤凰还巢,明君临世,他的法宝,先帝特命人供奉于相国寺内。

今上少时体弱,初入朝堂,便进了监察院,案牍劳形,愈显憔悴,先帝特将此宝赐与监察院,为福泽庇护之意。

先帝驾崩,监察院也经历了两次搬迁,那本佛暂归见藏书阁收纳,如今一应布置妥当,监察院的人却再找不见那本佛经了。丢了御赐之物,可是大不敬的罪过,监察院一众人等不敢声张,八仙过海各使手段,私下里偷偷摸摸打听那宝贝的去处。

老天爷有眼,终于在一家书商那里得了消息,又不敢声张,凑了一千两银子,高价给赎了回去。

可监察院哪里是吃亏的主,回头就跟地方衙门打了招呼,随便找了个由头,将那黑心的书商给抓了起来,两三样刑具用上,八辈子族谱都能给背下来,卖书之人,往来账目,一一交代了清楚。

其中韩策的名字赫然在卷,原本监察院也不愿细扒此事的,搬家扯皮了两三年,鬼知道那宝贝是什么时候被偷的,韩策又在宗正院当差,便是看在怡亲王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也不好发问宗正院的人。

可监察院这边赔小心去探口风,却听崔家的小世子仰到了天上,“那是什么东西?宗正院一只猫儿狗儿,也能打着我父亲的威风?也莫说什么陛下指派的人,满朝文武,哪个不是陛下赏的差事,偏他就特殊了?”

上有所示,下自从之。

当天夜里就找了韩策问话,点着红灯笼开的堂,读书人的斯文体面扫了一地,无论后续结果如何,韩策再入不了清流一派了。

夤夜更深,地方上的衙役将人送回府,衣衫齐整,不像是受过什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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