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欺+番外(53)
作者:华欣
“疼也活该!”谢妩口是心非,小心给他上了药,指尖忐忑,抚上他背上的旧伤疤,“打仗那么苦,你回来怎么不曾跟我说呢。”
他从战场回来,从来只讲自己好运,说她求来的护身符带在身上,漫天神佛都在庇护着他呢。真有好运,那这些伤,又是哪儿来的?
“打仗苦什么?我拿军功得高官厚禄,常言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后世儿孙也要受我荫庇福泽,可算不得苦。”谢长逸拉着她坐下,又没有手帕,就用衣袖给她擦泪,宽慰她道,“老话说,人生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我可舍不得咱们小阿妩跟着我做个豆腐西施。”
“你这个促狭鬼!谁要给你做豆腐西施。”谢妩拍掉他的手,又不解气,扯起他的衣袖,拿来擦眼泪,丢开还他,“你这驴脾气,也该收一收了,今儿你打的是他,明儿个打了别人,指不定还要结怨呢。”
谢长逸笑道:“那明儿个我打了别人,你就先来护我?”
“你个没良心的。”谢妩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骂他,“今儿个我就没有护你?他是客,我自然要先照看他的伤势,你也是的,人家客来,你就是表面功夫糊弄也好,哪有翻脸的道理。”
一朝云彩散,谢长逸自知占了上峰,也豁达起来,“我吃醉了,詹事府那群笔墨先生,一个个酒量还没吃茶的碗大呢,我一个人替东宫挡酒,还得管着你崔二哥那个不争气的。”
他倒了一杯温水,端在谢妩面前,谢妩接过来吃,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崔家哥哥不是最好吃酒小酌么?他酒量也好,怎么还使得你去替他?”崔令辰没少提着好酒来找谢长逸对饮,谢妩从前见过几回,有时谢长逸都醉醺醺糊涂了,崔令辰还一个人独酌呢。
“东宫大喜将近,陛下与老太妃都急着抱孩子,陛下叫太医给崔令辰号了脉,叫他戒酒戒辛辣,还有老太医每日早起带他打一套五禽戏,生怕他耽误了皇室子嗣大事。”
寻常人家求子多是折腾女子,天家尊贵,求子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崔令辰身上,就是老太妃出面,也不敢劝东宫皇太女去吃那劳什子的麒麟求子方。
谢妩虽是嫁过人,可涉及这些,又是从谢长逸嘴里出来的,她脸上也不觉羞红,点了点头,算是敷衍过去。
没多会儿,酥卷儿端着汤药进来,谢妩看着谢长逸吃下,又叫人打水来给他洗漱,才起身回去。
至于算账的事,亲近内外,她还是分得清楚。
等回了自己院子,与韩策宽慰两句,留他在客院歇下,将养两天,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
“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酒要少吃。”
“事要多知。”谢长逸接过她的话,嘴角翘起,“你怎么跟云妍姨学会了讲这些大道理?”
“你这人,我像我阿娘,还有不对了?”谢妩歪着头反问他。
今儿个大夫来瞧了,说是他伤势大好,已经不用再涂药了,偏谢长逸还说骨头隐隐作痛,要她帮着穿戴铠甲铁盔。
“那你说了我听,我也有一样要你来听。”
“什么?”谢妩道。
谢长逸将手上护腕调到舒适的松紧,舌尖抵了抵腮帮,才道:“和辛玥的买卖,你给推了,缺多少银子,从库里去取,那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你与她交好,如同与虎谋皮,连东宫也要在她手里吃亏呢,她只不坑她兄弟。”
“晚了。”谢妩扺掌,做一拍两散,“我收了人家的银子,收了人家的地,连日后分成的契约都签了,一式两份儿,又请了第三方公证,再反悔不了。”
“胡闹!我先前不是同你讲了么,不准跟她来往!不准跟她来往!我耳提面命,你怎么不听!”谢长逸心里着急,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不少。
“你凶什么!”他突然翻脸,吼了一通,将谢妩也吓住。
“凶什么你不知道?凶你不懂事!”谢长逸没好气道,“收了她的东西给她还回去,至于那什么契约,我去找崔令辰说说,教他帮着求情,也不作数。”
“那是我的买卖,你说不作数就不做数?”谢妩也不高兴了,将另一只护腕丢他,“谢长逸,少拿你那些霸道不讲理的脾气在我这儿撒!我又不是你的兵,你也管不着我!”
“我管不着你!”谢长逸擒住她的手腕,眼睛里见了发狠,“你再说一遍,我管不着你,谁管得着你!”
“谁?”谢妩气急败坏,口不择言道,“管我的人可多着呢,张三李四能管我,王五赵六也能管我!日后我嫁了人,我的夫君,我的儿子,都能管我,就是谢长逸,管不着我!”
谢妩咬他一口,狠狠将他推开,咬着牙,哭着跑回自己院子。
谢长逸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她大早上宁肯不睡懒觉,早起过去伺候他,他还骂人,他还凶她!没良心!热脸子狗!
“你这丫头!”谢长逸在后面要追。
路白看时辰,唯恐误了早朝,抱着腿才把人拦住。
凉风秋露白,枯叶雨潇潇。
厚重阴云遮住了东边的太阳,沉闷闷压在脑袋顶上,院子里满坠坠的芍药花也耷拉着脑袋,随着雨前的长风,一下又一下地点头不止。
秋虹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昨儿在庄子里核算的数目,要进屋找姑娘禀事。
被酥皮儿扯住了衣裳,递她一个眼神,小声提醒道:“哭了,才拌了嘴,正难过呢。”
秋虹侧耳,果然听见屋里抽抽搭搭,有哽咽声。
她拂开酥皮儿的手,道:“我进去哄哄。”
第39章 039
◎一合一◎
一笼蟹肥膏黄, 十里金桂飘香,石漫滩前飞白鹭,丝竹篁篁, 掠起百样湖光。
琵琶女轻拢慢捻,趁着水音, 身后竹林飒飒, 辛玥枕卧美人膝,撩起眼皮, 嗔一目身侧:“我常住青州,还能短了这些?”
崔令辰将敲出的蟹腿肉摆在她面前, 笑着道:“我有事儿求阿姐, 短不短的也是我的心意。”
“你有好心意,怎么不用在你姐身上。”辛玥拿花掷他, 被崔令辰接住, 他赔笑道:“怎么没用在阿姐身上, 老祖宗拢共就赏了我两笼螃蟹, 我可一点儿没私藏, 全拿来孝敬阿姐了。”
辛玥乜他:“是孝敬我, 还是为着别人讨情。”
“阿姐都知道了?”崔令辰撵走碍事的几个年轻男子,抢了辛玥身边的位置坐下, “谢飞卿就这么一个妹子, 他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忠国公府那回,陛下气的要砍他的脑袋, 窝心脚都吃了俩, 他磕着头愣是不肯罢休。谢妩是他的命, 阿姐何苦为难他呢。”
“你只为他考虑周全, 怎么我就是洪水猛兽了?”辛玥念她兄弟是个夯货,“谢家那俩,打应城才来那会儿,可是两手空空,瞪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连老祖宗瞧见,都要说一声小可怜,你再看如今。”
忠勇侯府早就成了他谢飞卿的一言堂,至于谢妩,那般娇娇弱弱的漂亮小姑娘,二十年前她可是见过的,谢妩的生母左云妍,当年名冠京华,不过凭着三分才识七分相貌,便引得众世家子纷纷求娶。
左云妍却万叶丛中过,偏偏选了个家世门第都不如人的江远道,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江远道敬重她下嫁之情,左简更有意扶持小女婿来承自己的家业。左云妍以退为进,却比她那个事事争强好胜的姐姐要聪明得多。
谢妩这丫头,无论从相貌还是脾性,无一不像极了她那个聪明的母亲。
京都小报的买卖,她算计着谢妩,那小丫头未尝不是在算计她?
崔令辰不愿与她分辨,好言劝道:“阿姐……就当是为着我了,谢飞卿与我最好,她妹子年幼,阿姐当是吃点儿亏,那什么小报的买卖,就算了吧。”
“阿姐若是非要执着于此,我去进宫跟陛下再讨一块经营许可!”崔令辰说着就要起身,人都走出去两步,也不见辛玥拦他,又坐了回去,“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