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欺+番外(4)
作者:华欣
是以,韩家的人花了银子去衙门口打点,才提了几句,就被知州衙门给撵了出来。
韩家二叔是个混不吝,不死心还要纠缠,挨了几个板子,抱着屁股跳着从衙门口逃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大略是不敢再提什么牌坊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谢妩点头,乜斜着眸子看他,“他们想拿贞节牌坊吓唬我,叫我回京都去,你未雨绸缪,全是为我着想,也遂了他们的意,是么?”
“儿子只愿母亲此生顺心。”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谢妩斥他,“他们要夺你家产,才想着撵我走呢!你既唤我一声母亲,那就是我谢妩的儿子,旁人要来抢你的东西,我这当娘的头一个不允!我走?我走了你鹌鹑似的任他们欺负么!”
谢妩越说越气,脑袋疼的近乎要炸。
“母亲……”
谢策立在那里,几欲张口,袖子底下的拳头攥紧,压抑而又克制,最终也不过是抿紧了唇,将眼底的不甘与愤懑谨慎藏好。他也不想让谢妩回京都去,他也不想让,只……只恨自己年纪尚轻,又无功名依仗,在群狼环伺的韩家,他护不住她的。
“夫人吃茶。”秋雁上前来摩挲着替主子顺气儿,“策哥儿为夫人考虑,也是他有一片孝心,只是哥儿年轻,少了些顾虑,若是夫人为哥儿几句话气坏了身子,哥儿也难辞其咎。何况……再熬个夏,秋里哥儿就能参加国子监的考试了……”
谢妩撂下杯子,眉梢微扬,鼻腔嗤出一声冷笑:“我恼的不是哥儿,我儿年少,不经事,可恨那些高脚车黄汤糊了脑子的东西,请贞节牌坊?还是给我?哼……”
谁不知道她谢妩是二嫁进的韩家大门,哪里衬得那劳什子牌坊!
忠勇侯府门第高贵,府上连着出过三位中宫娘娘,谢家女儿,便是二嫁进了韩家的门,也是韩呈醴高攀,她为下嫁,韩呈醴活着时,韩家里里外外尚且知道做足了尊敬礼数。
如今韩呈醴是没了,难不成她忠勇侯府也跟着破落上不得台面了?
谢妩缓了缓神,眼底浮上一丝蔼色,安抚韩策道:“他们混说的话,哄你小孩子玩儿呢,做不得数。”韩策平日里念书知礼,聪颖有慧,可到底还是个孩子,真碰上事儿,叫人几句话就给诈住了。
“待你父亲大圆满做完,你仍安心念你的书,你父亲在的时候,唯一盼着的就是你金榜高中,家里的事不必你操心,只把脑筋放在念书上头,等秋里国子监开考,你做了俊士,我是你娘,自跟着你去京都。”
与韩呈醴的那场交易里,谢妩求的是远离京都,再不遇恶鬼梦魇,而韩呈醴所求,则是为韩策寻一世家出身的母亲。
仕途漫漫,寒门艰辛,韩呈醴孤身于悬崖峭壁上走出一条路,来不及回头,已是白茫茫混沌无踪迹了。世家盘虬卧龙,张牙舞爪的吸附在大秦朝堂之上,天子仁慈,虽见微以知著,却无削株掘根的手段。
韩呈醴身居寒处,艰涩不胜,他要做忠臣,又舍不得儿子走自己的老路,受自己受过的那些苦,既要又要,贪多务得。
韩呈醴如此,她谢妩亦然。
知韩策心思细腻,恐他多想回头再误了考试,谢妩牵强挤出笑意,拍拍他的手背,和声宽慰,“好孩子,母亲哪里都不去,家里的事情你不必管,自有母亲为你做主,便是日后要回京都,也得等我儿俊生在榜,咱们娘儿俩风风光的回。”
“……好。”韩策眼底忽然清澈,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开,张嘴似是要说话。
然,他盯着谢妩看了两眼,咬了咬牙,又认真道了声,“好。”
此时此刻的云中官道上。
一行二十几个人,打马飞驰,马车跟在人后,飞檐上的雨链救火似的丁丁作响。
谢长逸跑在最前,后面的少年几次追赶都没能撵过他,不禁升起好胜的心思。
眉头皱紧,咬着牙,嘴里愤愤咒骂:“谢长逸你赶命啊!你巴儿狗似的去接她回来,就不怕她知道姓韩的是怎么死的么!?”
【作者有话说】
丁丁作响,不是错别字。拟声
第3章 003·修
◎“儿子得罪了。”◎
“……文状元把俺送,武状元把俺娶,按本是文状元的姐姐,武状元的妻,周凤莲在轿里心中欢喜……”戏台上班新娘子随着轿子颠簸。
抬轿的轿夫高喝一声,“上坡喽,伙计。”
有呼喝声回应,接着就是一套亮眼的真功夫,新娘子与轿夫斗智斗勇,引得台下的看客纷纷拍手叫好,打赏丢钱儿,无不欢喜。
此处戏园子临着琴楼书院,看客多为年轻学子,多有热闹,少有钱财,角落一桌韩二老爷给一家院模样的年轻男子倒酒,朝窗外柳梢绰约处一指,笑着允诺他:“蒲柳楼的小雨蝶三十两银子一夜春宵,爷给你包个三五日,也叫你尝尝做神仙的滋味……”
“二老爷小气了些。”那男人撇了撇嘴,不错目的盯着台上害了相思病的‘周进宝’,眉眼都带了喜,“二爷瞧瞧,梨兴班的文贵人是独一份的叫个小姑娘来反串,娇滴滴的兄弟活泛的阿姐,这瞧着,不比那些一点朱唇万人尝的稀罕?”
韩二老爷朝戏台子上看,这会儿唱到周凤莲回娘家为他兄弟开解相思之苦的地方。
“兄弟,兄弟?”周凤莲从门外进屋,周进宝混混沌沌间将姐姐错看成了妻子,忙不迭迎上搀住了双手。
“哎呀,我的妻。”
“你的八!”周凤莲嫌弃将人推开,“噫,这像啥话!”
周进宝羞愧难当,清朗的小生唱白,再配上一身花草月白文生公子衫,眉目俊朗,只叫人好不喜爱。
韩二老爷当即明了,招招手唤来戏班班主,耳语几句,塞了一锭小银元宝,当着那男人的面将事情敲定。
“都说韩二老爷行事果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那男人放下筷子,舌头在腮帮子转了转,笑着道,“只是……我们不比那些下八将们,行事随性,再者,我师父他老人家才犯了事儿,天玑营衙门的差爷亲自来提的,这会子人还在京都‘享福’呢,我也是拖了我姐夫的干系,才在赵员外家寻了个清净差事避风头。”
“您韩家的事儿,云中府谁不知道啊,就是街头巷尾做买卖的小妇人也有一耳朵,您那嫂子……”男人比了个大拇哥,笑着用韩二老爷抬价,“人家金枝玉叶!咱们下里巴人,在人家面前,咱们连臭虫都算不上一个,回头……”
男人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一口,咂咂嘴,眼珠子轻飘飘从韩二老爷脸上掠过,“咱们弟兄们是拿脑袋给二爷出谋划策的,二爷仁义,总不能亏待了兄弟不是。”
他见韩二老爷面有思索,继续往话里添砖加瓦,“更何况,小的也打听了些,那位县主娘娘可是现世财神,名下铺面田产且不必说,单是封地里一年的收钱,泼天富贵也不为过。韩二老爷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叫她人走东西留,事成之后能往手里划拉多少东西,想必也是算过的。”
韩二老爷伸两根手指头出来,“我再给你加这个数。”
男人抠出他另外三根指头,“再加一巴掌,等事成之后,这几个子儿对您而言也不过皮毛。”
韩二老爷忖了半晌,牙一咬,狠狠地点头,“成,八百就八百,我去典了金银首饰,也给你把银子凑齐。”
转天,城北花鸟市牌坊底下来了个算命的道士,素底儿蓝字的幌子,上头写了四个字儿,‘算无遗策’。说来也是厉害,老道一张转运符叫赌鬼李老四在便宜坊赢了二十两银子,一时间名声大噪,街头巷尾无有不信的。
一个钱儿一卦,算不准第二日还能拿着那老道画的符来找他退钱,打铁的,卖肉的,跑船行脚的,连县衙门的差役都好奇来算上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