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欺+番外(28)
作者:华欣
血流了一地,大老爷挓挲着腥红的双手,再看向杀了人,嘴角还带着笑的大太太。
“杀人了!杀人了!快去把长逸叫来!说他母亲疯了!”
大老爷不愿与一个杀人犯呆在一起,一边喊,一边拔腿就往外跑,大太太提着刀,咬牙展笑的去追,她自然舍不得将刀刃捅向挚爱,可她是为了他才杀人的,她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他怎么能害怕自己呢?
于是大老爷拼命跑着喊救命,大太太举刀追在身后,一众婆子丫鬟紧随大太太左右,想要拦刀,又怕伤了主子不敢有大动作。
直到谢长逸被请了来,夺了大太太的刀,叫人去济世堂请大夫来,大老爷唧唧索索凑上前,有儿子在,他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探着头指着怔怔坐在那里的大太太道:“你母亲是疯了吧?她捅了人,还提着刀要杀我,骇死人了!”
“杀了谁?”
“杀了……她杀了她的乳母!”大老爷后知后觉的惊吓,躲在谢长逸身后,“快!快捆了她!她疯了,她连她的乳母都杀,更何况你我!送官!捆了她送官!”
谢长逸冷眼旁观,看着面前的这场闹剧,撕下面具已近疯癫的大太太,忍无可忍胆小而卑劣的大老爷。没了老太太那颗定海神针,他们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欲念敞开,放意肆志。
“老爷莫慌,大夫来看了,刑妈妈只是重伤,人还活着呢。”路白小跑着来禀明情况。
听到没死人,大老爷脸上闪过一丝惋惜,稍纵即逝,又换上了那副胆小怕事得懦弱。
谢长逸懒得理他们那些蝇营狗苟的钻研,叫人将大太太送回自己院子,并嘱咐大老爷多上心盯着些。
“我也得在跟前儿照顾她?”大老爷一脸的不可置信。
谢长逸讪笑:“母亲是咱们忠勇侯府的当家夫人,又有先帝赐下的郡君诰命,母亲为老太太的病着急,突发癔症,更是孝道之表现,父亲与母亲一向恩爱相敬,自然须得父亲陪在身边了。”
“那老太太那儿?”大老爷不死心地问。
谢长逸道:“老太太现恼着二叔、二婶子呢,这会儿她病了,叫老三、老四,同着老七他们兄弟几个过去侍疾,老太太看见孙辈的孝心,说不定就饶了二叔这一回呢。”
大老爷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他同他兄弟是打小作伴长起来的,他兄弟是胡闹了些,那也是年纪小,不知事,打骂两句就是了,也不必提什么分家把人往外头撵。
大老爷盼着老太太能在大事之前松口,不情不愿的认下了照看大太太的差事,说是照看,不过是底下的丫鬟婆子们管着,他每日过去应景交差而已。
忠勇侯府的热闹瞒不住,东宫可不止是皇太女一人瞧见,在场的御林卫,宫人女官有百十人,加上后面老太太、大太太请大夫抓药,人来人往,总有嘴快嚼舌头的。
没两天的功夫,这些事就经外人的嘴,传到了谢妩这儿。
“我也不知道家里的事情。”
谢妩病歪歪躺在床上,面对柳青青的探问,她只两眼迷茫的摇头。
“你怎么不知道呢?”柳青青挪到床沿坐下,抓住她的手,继续追问,“外头都传疯了,说是你们家二老爷荒唐成性,狎妓却狎到了自己……”后面的话不太好听,纵是柳青青胆子大,也知道那不是她一个官家小姐该讲的。
“柳姑娘,我的好姑娘,您吃口热汤,也叫我家姑娘歇歇耳朵。”酥皮儿端着一碗湛清碧绿的荷叶羹过来,又摆小食桌,领着柳青青从谢妩床边离开。
柳青青尝一口谢家的荷叶羹,又转话题,直夸谢妩这院的厨子手艺好,就在几个丫鬟松一口气,当她终于消停了,就听柳青青放下筷子又问:“对了,阿妩,你知道什么是鹑鹊之乱吗?”
“哐啷!”
秋杏打翻了斗柜上的盘子,香橼佛手滚了一地,小丫鬟们赶忙过去帮着捡,谢妩脸色惨白,不知是吓得,还是为柳青青方才那句冒犯。
紧接着,外面就有人进来,官靴踢开门帘,谢长逸身上的官服都来不及换,先去看了谢妩的饭食用了多少,秋梨端了药来,谢长逸又盯着叫谢妩吃药,然后从蜜罐里扎了一枚甜枣,叫她匀一匀嘴里的苦涩。
“柳小姐可知有这么一号人?她打着无知莽撞的由头,故意说些颇有算计的言语,人家不好同她计较,反倒叫她得了倚。这种人我小时候听一老家仆说过,叫做‘爬叉皮’,也是有趣得很呢。”
“从前没听说过,还是……还是在谢家哥哥嘴里第一回知道。”柳青青从脸红到脖子,求救的目光朝谢妩投去。
可对上的只有谢长逸审视厌恶的目光,寒光森森,比她父亲吓唬人的牛皮鞭子可厉害多了。
“阿、阿妩,我……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等闲了,我再来看你。”柳青青胡乱寻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疾步出去,酥皮儿追上去送她,秋梨几个看人走远,才长舒一口大气,将提着的那颗心放在肚子里。
“那长舌头的丫头又来你这儿嚼了什么?”谢长逸起身到外面净手,隔着一道影屏风同谢妩说话,“前些日子她才闯了祸,在瑞王妃跟前儿搬弄是非,惹的人家婆媳不睦,柳尚书拿鞭子追着她满大街跑,别说是世家小姐了,就是可着京都城去找,姑娘家里她也是独一份儿。”
里面谢妩道:“青青说,外头都在看咱们家热闹,二叔、二婶子那里,闹得可不轻。”
听她语气轻快,不似忧郁沉闷,擦了手进来,谢长逸好奇地盯着她瞧:“怎么还乐呵起来了?眼看着要分家了,我当你舍不得家里那群小皮猴子呢。”
谢妩与家里姊妹们关系都不错,她还没去云中之前,老四、老七常带着一群小的来她这玩儿,风筝、零嘴,过年扎一院子的吉祥轮,密密麻麻写满祝福,红字都瞧不见色,夜里下大雪,给压塌了,老四哭鼻子,坐在地上打着圈儿地转,老七才哄好了他四哥,又来哄他二姐姐。
二房有贪得无厌讨人嫌的,也有至纯至真讨人喜欢的。
“又不是分了家,就不能跟他们来往了。”谢妩道,“后面的事情我也听了,老太太是不糊涂。”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早早分家算清了关系,反倒于谢长逸的仕途有益。
刚才柳青青在,谢长逸端的严肃,这会儿没了外人,他便伸手去量谢妩额头的温度,觉得还有些热,又问了她早起咳嗽的情况,叫杉妈妈取些竹沥来吃。
“竹沥性寒,刘太医说你这病乃风火燥热之症,少吃一些,倒也无碍,还能压一压咳嗽。”谢长逸就着小碗给她喂了两口,谢妩嫌土腥味儿重,摇头便说够了。
谢长逸看她好多了,又道:“大太太病了,请了大夫来瞧,说是癔症,疯疯癫癫了几日,如今竟不认人了,就连大老爷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得,每日吃饱喝足,要摘花,要线头玩儿,我说请个太医来瞧瞧,大老爷又拦着不准。没法子,只得请了济世堂的北先生来,开了方子,让吃着。”
“早起江保家的送账目来,同我说了这事儿。”
“你既然知道,那我也好厚着脸开口了。”谢长逸笑道,“大太太病了,管不了府上的事情,眼巴前儿又在闹分家,一时教我去寻个得力理事的人,我也找不道,思来想去,也只有托你来帮我担了这份儿麻烦了。”
谢长逸掏出库房钥匙,放在谢妩枕畔,“我也知道,你还病着,大略是不想应下的,可……”他两手一摊,无奈摇头,“太医的意思是,早给老太太备下寿衣一应,算是冲喜……再不济,也不至于事到面前,两眼抓瞎。”
“老太太竟病重至此!”谢妩讶然。
“这已经叫人焦头烂额,偏外头还有糟心事儿,那郭氏乃梧桐街上暗娼门子出身,年轻时二叔……二叔有愧于她,如今可把人找见了,又是咱们这般门第人家,二叔糊涂事儿的把柄攥在她手里,她要进门儿当太太,叫二叔休妻另娶,已经往衙门口递了状子,非得见到大红花轿才肯扯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