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溯的骨剑在穆霖漪手中泛着冷冽银光，折射出孟离归眼中闪过的一抹惧色，不过很快那种神情就消失了。

穆霖漪抬手控制凌溯剑从孟离归头顶落下，厚厚的黑雾腾然升起将孟离归保护在内。

两股力量对峙，剑身逐渐出现细小的裂纹，穆霖漪头上也冒出细微冷汗，她继续凝神运气，银剑刺穿了黑雾屏障，黑雾散去，中间空空如也。

“剑快承受不住了吧，这样就想打倒我？”孟离归出现在她上空，用十成十的力量压制穆霖漪。

穆霖漪硬生生用身躯扛下了他这一招，被逼的吐了一口鲜血，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剑，上面已经出现数道裂纹，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孟离归同样看到了凌溯剑的情况，得意地放声大笑:“让我看看你到底还能坚持多久。”没了狐族骨剑，穆霖漪就彻底对他没了威胁，孟离归觉得胜券在握。

穆霖漪冷冷地看着他，重新汇聚灵力。

孟离归只觉得她这是垂死挣扎，没想到下一步穆霖漪却没有把灵力用于攻击他，而是将全部灵力汇入剑中，剑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力量，顿时四分五裂。

孟离归看着她这一反常的举动，不由地讥笑道:“你可真是病急乱投医……”

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见那些碎片幻化成剑形成银光剑雨，势不可挡地朝他袭来。他重新升起黑雾作为屏障，但数把剑的威压合在一起比刚才的力量大了数倍，没过多久，他听到剑碎裂的声音，但穆霖漪拼尽全力继续往碎片中注入灵力，碎片形成新的剑。

二人僵持不下，不知过了多久，银光刺穿黑幕，终于剑雨落下，孟离归倒在地上，凌溯剑彻底湮灭成粉末。

穆霖漪趁他虚弱之时入侵他的识海，试图诛灭他的神魂，令他永世不得翻身。

但当她进入孟离归的识海，却发现他的神魂上镌刻的上古之命并非极恶邪骨，而是神格。

准确地说，是盗取来的一半神格。

邪骨汇天地之浊气而生，是天地间至恶的存在。狐族始祖花了百年的时间用神力净化邪骨，却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刹那被化出神智的邪骨趁虚而入夺去神格，功亏一篑。

邪骨夺得狐族神命，从此与狐族换命，狐族世代替邪骨承受天地诅咒，而邪骨获得永生神格。但万事终有代价，换命之术乃是逆天而行，邪骨也是在获得自由的第二十年才明白过来的，但一切为时已晚。

逆天改命的代价便是，改命者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几岁，他的灵魂会经历不断的轮回转世，每一世都会过得十分凄惨。

每一世的邪骨在临死的那一刻才会想起前世所有的记忆，记起自己真正的身份，他的怨念越来越重，每一世的经历也越来越凄惨。经过多次尝试，他终于找到了能保留自己记忆的办法，第一世的孟离归死亡那天，所有的记忆归于脑海，他是自己的“系统”，他要帮自己重回自由，他成功逆转时空，将生的希望放在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穆霖漪的身上。

“你是杀不死我的，你现在杀了我，还会有下一个孟离归，我永远都会缠着你们。”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你转世一次我杀你一次。”

孟离归的脸色彻底冷下来，他知道穆霖漪说得出做得到。

“游逢雪的命你也不在乎吗？”

穆霖漪眼神一凛:“你什么意思？”

孟离归知道自己赌对了，他的表情放松下来，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你既已知道真相，就该知道狐族的命与我绑在一起，游逢雪的诅咒快要发作了，你若此刻杀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他，我会立刻催动诅咒让他给我陪葬，不知你舍不舍得他陪我去死？”

穆霖漪的嘴角绷成一道线，孟离归忍不住笑出声来:“游逢雪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将他扔在你身边，就是为了借他对你的恨意让你们两自相残杀，我好坐收渔利，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竟对你动了心，我本以为这颗棋子已经毫无用处，却没想到在你这里又派上了用场，你们两个可真是，情意绵绵啊。”说到最后，孟离归言语之中的讥诮分毫毕现。

愚蠢的世人大多易为情所困，没想到竟连穆霖漪也不能免俗，孟离归对穆霖漪的表现有那么一丝失望。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彻底消除他。”

一道清冽的声音突然从孟离归身后响起，穆霖漪抬眼看见游逢雪那张还有些惨白的脸，道:“你怎么来了。”

“邪骨害狐族身负诅咒这么多年，是时候做个了结了，他的不死不灭之身源于狐族，因此只要用狐族骨血炼制的武器就能彻底杀死他。”

穆霖漪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但凌溯的骨剑已毁，枯骨废墟也被孟离归捣毁，狐族唯一剩下的只剩下还活着的游逢雪。

她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孟离归见情况不对，立刻扯断手中的红色珠串，如血般的珠子碎裂一地，邪骨累世积攒的怨念漫出来，一股脑地钻进游逢雪的身体里。

“快趁我还没彻底魔化之前……”

穆霖漪接住摇摇欲坠的游逢雪，她只犹豫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将诛绝插入游逢雪的心脏，开始催动咒语。

游逢雪陷入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中，以至于他没能立刻察觉出穆霖漪所念的咒语有一些不同。

他同时忍受着神魂被撕裂的痛苦和诅咒在血管里翻腾的痛苦，生命飞速流逝的感觉十分清晰，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住穆霖漪的一缕发丝。

“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我不后悔，假扮你徒弟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如果重来一次，我会选择瞒你一辈子……”

这人还真是死不悔改，穆霖漪听了却没有觉得生气，她轻轻开口:“如果可以重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就不许再骗人了。

血色散尽，穆霖漪怀中的人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通体雪白的骨剑。

穆霖漪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孟离归，道:“你作为孟离归活了三世，已经够久了，该结束了。”

“不，不！”孟离归眼中逐渐染上恐惧，他看着穆霖漪手中的剑，终于溃不成军。

穆霖漪轻易砍下孟离归的头颅，邪骨的魂魄想要从这具脆弱的肉身中挣脱出来，但他被剑彻底钉死在孟离归这具身体里。噬骨钻心的痛从灵魂深处蔓延，邪骨试图撕烂这具身体，但无济于事。

孟离归脖子以下的身体被邪骨扯的扭曲变形，穆霖漪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切，道:“你也好好尝尝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吧。”

过了很久很久，孟离归肉身身上那股黑色的气息彻底消散，被他吞噬的魂魄一个一个离开孟离归的身体，茫然地飘在空中，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穆霖漪把剑拔出来，小心地收起来，给闻泠音传信，让她多带些人过来将这些魂魄带去寻找他们的身体。

他们的身体大多已被练成器灵，但泠音阁的术法能让生魂附在器灵上，虽然以器灵之躯活着有诸多不便，但好歹也能重获新生。

闻泠音很快就带人赶到了穆霖漪所说的位置，但当她到的时候穆霖漪已经不见踪影。

*

一月之后，人世间已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本应在千年前被消灭的邪骨重新现世，剑尊穆霖漪以一己之力铲除邪骨，重还人间太平。

九尾狐族的污名被喜庆，人们终于知道九尾狐并非天生不详，而是被夺去神格的神明。

“师尊，有人来拜访您，他说您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一定要来亲自感谢你。”

闻琅华站在穆霖漪闭关的石洞外和她说话，这段时间想要拜会穆霖漪的人不少，她为了躲避人群借口闭关，这才得了个清静。

“我不是说了对外宣称闭关，谁都不见吗。”

“师尊，他还说他骗过你，你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将功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