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宫今日无事(2)
作者:雅宝得福
他只是赶走了她身边的旧仆,让她周围没有一个可信、可亲之人,也让后面来这春和宫的人不得与她多交谈,封闭她的视听,将她永困春和宫罢了。
呵,时间越久,夏昭就越明白自己所遭受的惩罚是有多重。
他啊,就是要她慢慢地死去,要她自由的灵魂先于躯壳死去,浑浑噩噩的,像个游魂,直到真正的死亡降临,一切都被了结。
夏昭的情绪崩了,猛地从榻上起身,歇斯底里地问:“皇兄究竟为何要这样对我?”
说着她就下了榻,仅穿着白袜就朝着门那里跑,想冲出去。
她跑得极快,宫人们也没拦她,只神色冷漠地拿着鞋,不发一言地追在她身后。
夏璟稳稳地坐在原处,目送着她的身影远去,逐渐被夜里的黑暗吞噬。
直到他看不见她的背影了,他才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凉薄得可怕。
她能逃哪去呢?
果然,片刻后他就听见了她绝望的嘶吼。
他曾下令,昭仁公主终生不得踏出春和宫一步,就算死,也得死在春和宫里。
所以她在宫内跑再快又有什么用,她永远踏不出春和宫的门。
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了,夏昭还是没有回来,她固执地守在宫门那里,任由夜里的寒意将她凉透。
宫人们拿来了厚厚的披风给昭仁公主围上,又自觉地组成人墙,给她挡风。
昭仁公主的脾气她们是知道的,又傲又倔,根本劝不动,她们除了在这里陪着她站,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当然她们也不会担心自己没有把公主劝回去,会被陛下责罚,因为陛下说过,只要公主不是自杀,那她在这春和宫里就是自由的,她们顺着她就行了。
又过了一会儿,陛下也来到了宫门处,外面候着的太监们也都一个个的打起了精神,用灯笼照亮了君王即将前行的路。
他没有马上走,只静静地看着被侍女团团围住的夏昭,片刻后,他语气温柔地说:“昭昭,外面冷,你早点回去歇着吧,别凉到了。”
说完他就一步迈出了宫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昭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烛火,平稳的情绪再次失控,她抬手抓紧了自己的脖子,在上面抓出了一条条的血痕,发出压抑的叫声。
她盯着那道她永远迈不出去的宫门,神情阴鸷可怕,像是地狱里走出的恶鬼。
围着她的侍女们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愤怒与崩溃,不禁都低下了头,内心惶恐不安。但守在门外的那四位持刀侍卫却安然如山,仿佛是没有丝毫情感的石像。
守着宫门的侍卫共有十六个,都是暗中培养出来死士,不贪图享乐,没有爱憎,是皇帝最忠诚的狗。十六个死士,分四人四队,轮流值守春和宫,无论夏昭是威逼利诱,还是示弱哀求,他们都没有让夏昭走出这宫门一步。
夏昭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女,跌跌撞撞地回了殿内,重重地倒在美人榻上,瞳孔涣散地看着那已覆有白色灰烬的炭火,想要就此放弃了……
算了,就这样吧,慢慢地被所有人遗忘,不明不白地老死于此。
从春和宫出来后,璟帝的心情简直愉悦至极,就连想起行政殿里那些堆积如山,等着他批改的折子,他也不觉得头痛了。
果然,夏昭的痛苦总能让他在这个无聊至极的世界里找到那么一点安慰啊。
璟帝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那又如何呢?
他是天子啊!
何人胆敢制裁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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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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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深,凤栖宫里里的灯烛已经剪过五次灯芯,皇后姜氏独自坐在小窗前研究一盘残棋,右手执起一枚黑子,犹豫半晌也不知该落在何处。
此时,一盏约八寸高的莲花烛台正放在棋盘左侧,烛火透着隔着琉璃灯罩散出暖色的光,给着她艳丽如牡丹的脸庞增了几分柔媚动人,哪怕是丹青圣手也难以完全描摹出她全部的美。
皇后姜氏,璟帝发妻,举止端庄大方,为人和善,自十六岁与还是皇子的璟帝结发为夫妻,至今已八载,无论是以前打理王府内院,还是如今母仪天下,从未出过差错,很得璟帝爱重。
“娘娘,张公公来了。”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穿戴讲究的青衣侍女领着一个佝偻着身形的胖太监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张公公麻利地跪地行礼。
皇后放下了黑子,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看向了胖乎乎的张公公,说:“公公多礼了,快请起,皇上可是要来了?”
张公公被侍女扶起身,憨态可掬地笑着,说:“谢皇后娘娘。陛下说今日政务太多就不来了,请皇后娘娘早些歇息。”
皇后有些失落的叹口气,有些勉强地点点头,而后强撑着笑说:“嗯,本宫知道了。烦请张公公转告陛下,国事固然重要,但亦要保重龙体,夜深了就早些休息吧。”
张公公点点头,笑容殷勤地说:“奴才会转告给陛下的,娘娘早些歇息吧,奴才告退。”
“嗯,芸娘替本宫送送张公公。”
“诺。”芸娘双手交叠行礼,而后对着张公公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盈盈地对着张公公说:“张公公请。”
皇后待张公公转身走远了后,脸上的笑就一点点地消失了,明艳的面容有些黯然。
没过一会儿,芸娘就送走了张公公,折返回来就看见了皇后失落的样子,不禁心生怜惜,几步走到她的身边心疼地说:“娘娘,奴婢刚刚去打听了,陛下这几日确实都宿在了行政殿,没有召见任何嫔妃。就今儿下午,丽妃端着自己亲自熬的粥去见陛下,陛下都没见她呢。”
皇后听完了她的话,皱起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芸娘小心地瞧着她的神色,又压低了声音说:“但陛下晚上去了一趟春和宫,待了约半炷香的时间。”
听见了“春和宫”,皇后忽然抬眼看向了前方,整个人都凌厉了几分。
她勾唇冷笑,目光忽闪,喜怒难测地说:“陛下国事繁忙,倒也不忘关心自己的妹妹。”
陛下无论再忙,隔三差五的也总要去看看昭仁长公主,但她身为皇后,一月到头也见不到陛下几次。
芸娘心思一转,先是让屋里伺候的宫人们都下去,然后走到皇后身边,抬头笑着说:“娘娘,陛下只有那么一个妹妹,自然时常惦念着。奴婢没记错的话,再过两三个月长公主就满十九岁了吧?”
“嗯,是啊。”皇后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昭仁公主刚被困在春和宫没两个月,适逢昭仁长公主十六岁生辰,她是皇后又是兄嫂,于情于理都应该为长公主办个生辰宴。
但她那时又摸不清陛下对长公主的态度,于是她就在陛下与她就寝后,试探性地问,今年在春和宫为公主办个生辰宴行吗?
夜里光线昏暗,她看不清陛下的表情,只感觉陛下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了。就在她忐忑不安时,陛下才冷着声音说:“皇后,以后她的事你都不必管,就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她了。”
她身为皇后也不全然是一个软弱没主见的女子,她也觉得陛下这般无缘由地软禁昭仁长公主是不对的,当下便也想问个缘由,替昭仁长公主说几句话好话。
但陛下直接掀了被子起床,唤了宫人进来给他更衣,作势要走。
皇后与陛下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宾,不曾有过半句争执,这还是她第一次被陛下这般冷脸相待,又想着自己也没错什么啊,心里一时委屈难过,居然小声地哭了起来,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陛下见她哭也不曾安慰她,只等衣服穿好后才神色冷淡说:“皇后莫哭,孤只是还有些折子未批,回去批折子了,你早些睡吧。”
说完陛下就走了,然后就是三个月不曾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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