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春花+番外(29)
作者:六棋
说的话,每句每个字都能贴合到人的心坎,阿耶在公事上受到了气,她年纪小小,不过一岁多,就能用小手替阿耶轻拍心口,语出惊人的安慰,“阿耶明日我们一起去呀。”
阿耶:“你去做什么呀?”
阿妹:“去帮阿耶出气呀。”
阿母掌管中馈,家务上的大小事由她管理得井井有条,偶尔也会觉着心烦意闷。
每当这时候松氏就会带宝嫣去看她,拉着阿母的袖子让她低头,摸摸阿母头上的簪花玉钗,衣裙上的花团刺绣,口齿还不那么利索,语气歆羡地夸赞,“阿母穿得有花的衣裳,戴得会发光的钗子,好漂亮哟……”
阿母:“阿嫣想要吗?”
阿嫣:“要,阿母,阿母给阿嫣穿,给阿嫣戴。”
“和阿母一起美。”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她那么会哄人,生来就能抚去他人心头上都烦躁,只要诚心待她好,她能挖心剜肉地予以回报。
受了委屈从来不说,忍气吞声遇事喜欢自己扛,生怕给家里添一点麻烦。
如此乖巧可人的女郎,谁会舍得给她欺负受?
也就是出嫁了,身在夫家,身不由己。
可这也不是晏家磋磨新妇的理由。
苏赋安忍着心尖怒火,虽然很想替阿妹出气,还是明白宝嫣如今不是在自个儿家,须得好好想想对策。
于是没有轻举妄动,转头与叔伯们交流商议了一番,过来两日才去晏府登门拜访,探望她。
“大兄来了。”
苏赋安来做客,宝嫣必不能让他看出愁容满面,于是在房里好好收拾了一通才出来。
她看上去和出嫁前没甚么两样。
冲他笑的时候,眼角微弯,眸光像缀了星子,崇敬而柔软,“大兄,你好久没来了,大兄在清河住得好不好,是不是饮食不合胃口,大兄瞧着,像是瘦了。要多用些荤食才行呀。”
她似乎丝毫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像没受过委屈一样,反倒关心起他来。
苏赋安内心感到软乎无比,同时想到。
要是让和她同岁且最护着她的凤璘知道了,胞妹在清河被人欺负了,不知会怎么样?怕是早已冲到晏家来找晏子渊算账了。
“不必关心我,我一个成年的郎子,清减些无妨,有的是力气。”
苏赋安打量她,“倒是阿嫣你,你才是消瘦了,若是让凤璘看到你此刻模样,定然会以为晏家亏待你了。”
他没有很直接地说她是不是处境不好,给宝嫣留足了颜面。
毕竟苏赋安也是个男子,宝嫣一个女郎,让家中兄弟知道,自己在夫婿那不得喜爱,就跟证明自己没有魅力一样,还是很丢人的。
但是宝嫣一颗玲珑心思,怎会不明白苏赋安话里的意思。
他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闲话,知道她遇着事了,才会过来看她的。
嫁了人,最怕的其实不是夫家待自己不好,怕的是嫁女如同泼出去的水,母家认为从此以后她就是夫家的人,而不关心在意她了。
显然苏赋安的话,证明了他们心里是有她的。
这让宝嫣连日来受到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释放,既然大兄都知道了,她不再露出牵强的微笑。
弱弱的小心问苏赋安:“大兄。”
“我是不是好没用?”
哪有新妇成亲这么久,居然还是清白之身,夫婿碰都不碰。
苏赋安看着亲妹怀疑自己的不安神色,忍着心痛,坚定道:“不是,你岂会无用,无用的是晏子渊,他若不欣赏你,那是他有问题。”
“阿嫣,你很好,你无须妄自菲薄。”
这些话,都是平日松氏和小观安慰她的。
但是不比今日,在兄长这里听起来有分量,“阿嫣,想想你在金麟的时候,还未订婚议亲前,你还没及笄,明里暗里有多少儿郎在打你主意。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也对,是我和凤璘,还有你大姐没告诉你。”
宝嫣在金麟很少出门,可她但凡出去一次,总会在暗里掀起一场风波。
连苏赋安和已出嫁的苏玉致都受影响。
因为经常会有人打听她,传话都传到了他们那边,而苏凤璘在学府还曾因为这种亲妹被觊觎的事,与同窗打过架。
过后打架的缘由自然瞒着宝嫣,因为她小,她是被他们所有人都珍视宠爱长大的。
如何能容忍旁人对她有一点玷污?
苏赋安甚至怀疑,这次苏家和晏家的联姻,是不是错了。
不然,曾经明艳温柔的女娘,怎会走到如此不自信的地步。
苏赋安不断道:“阿嫣,你信大兄,你不比任何人差。你只是一时心善,不慎被人欺负了,大兄今日来,就是为了替你讨个说法。”
“我已与叔伯们表明,晏子渊若再继续这样下去,那我们便找到老君侯那去,当面对簿公堂,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不满我们苏家,还是不满这门亲事,他若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就退婚,当从未发生过!”
“我带你回南地。”
苏赋安沉声道:“让他赔一大笔损失,此子言而无信,可见不值得托付。”
宝嫣神魂惊颤,没想到家里能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
她瞬间觉得,自己遭受到的不公,似乎都值得了。
可是退亲说得容易,做起来难,退亲会牵扯到许多麻烦。
诸如彩礼聘礼的清算,就有一大堆杂务袭来,而且晏家也不是一味好说话的人家,说到底,退亲其实是最不好的抉择。
怕是到时候会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宝嫣不由地反省自己,近来是不是太怯弱了些,不然怎会让长兄为她这般考虑担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宝嫣定了定神,似乎从不自信的状态中缓和过来,道:“不,大兄,不至于如此。”
“是我让大兄担忧了,”她不再避讳,开始说起府里因她而起的流言,“这些闲言碎语其实很早就在传了,只是当时影响不大,我才刚来,没有多少掌家之权,这才放任了它们。”
“夫君不碰我,兴许也是因为这些流言一时想岔。”
宝嫣不愿将事情闹大。
而且有了长兄的鼓励和反衬,她觉得自己不可以再自怨自艾下去,于是道:“总之,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大兄千万别再提退亲之事。”
宝嫣有自己的傲性,她惭愧于自己让苏赋安担心了。
更不想让人对她失望,她发过誓,决不能轻易认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怎么才走了个开头,就退缩不动了?
宝嫣态度坚定,苏赋安见她恢复过来,乌黑伤愁的眸子里,多了些似火般燃烧的光亮,动容地张了张嘴,“阿嫣。”
有妹如此,晏子渊还待她不好,真该……
他将是该揍一顿,还是该杀了的话咽回肚里。
苏赋安来了一趟后,宝嫣精神有了明显的改善。
她终于下定狠心,决定树立起在晏家的第一个威信,她让松氏把带头乱嚼风言风语的人都抓起来,按程度来算,家法处置。
有了这样的举措,原本乌烟瘴气的流言,顿时一清。
就在她短暂得到两日清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