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春花+番外(150)
作者:六棋
陆道莲如何不懂她想的是这个,看着她眸含秋水,隐隐露出乞怜之意,忍不住捧起她雪肤花貌的小脸,揉着朱唇哑声道:“你是罪人,那我便是昏君了。”
宝嫣嗔他,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可是眼神却从那双朗目中挪不开半分。
他真不像汉幽帝,与宝嫣印象中,显得阴郁苍老的帝王形象很是不同,年轻神秀,眉目含情,总是用眼神勾着她念念不忘。
坐拥天下,身上居然还带着出家时的一丝神性,仿佛是被骤然拉下神坛,又甘愿为她差遣的神子。
宝嫣越看越是春心大动,双瞳剪水,都是陆道莲的身影,她轻轻张嘴:“别说那些傻话了,你当我为何答应来,还不是担心你,想看看你最近如何。”
陆道莲回她:“那你又当我为何让你来?”
宝嫣眨眨眼。
陆道莲:“那日他驾崩,满朝拥我坐上帝位,我本以为天下尽在我的掌握中,我会高兴,毕竟身为人君,无所不能。”
“可你猜我都看见了什么?”
宝嫣没想到他说出口的又会是这样一番话。
陆道莲摩挲掌心下那一片细腻的皮肤,不曾隐瞒他这几日对成为帝王以后的想法。“不过高处不胜寒罢了,那些臣子、嫔妃哭着说着对他的念想,可依我看,多的是为他们自个儿流的,他死了就是一捧灰,谁会真心念他好?”
“活着的时候有的惧他恨他,伴君如伴虎,只想贪图他作为天子的宠爱好处,还得处处防范着他们。死后这些人有了新君,就与见异思迁一样,旧主已成过去,都慌不迭来讨好我。”
身在高位,应有尽有,真心可是没几颗。
在宝嫣担忧凝望的眼中,陆道莲毫不客气地讥讽崩逝的汉幽帝,“帝王做到他这份上,倒也可怜。”
他再次拉着宝嫣,往床榻的方向走,“好了,我让你来是想你陪陪我,不是真的要动你。”
宝嫣明白他的心思,这回她什么也没说,顺从了陆道莲,陪他躺在榻上。
许是真的累极了,陆道莲闭上眼,不多会呼吸似乎变得延绵起来。
宝嫣却是睡不着了,趴在他胸膛上,倾听他的心跳,留意到他倦怠的眼角,动手摸了摸。
她心疼得厉害,凑到陆道莲的耳边道:“你不会变成先帝那样的,我愿陪着夫君,若是你去了,我也会跟你走的。”
看似睡着了的陆道莲眼皮动了动,搭在宝嫣身上的手渐渐收了些力道。
谁说叫她殉情了?胆子这么大。
无疑,这悄悄话还是让新任的帝王胸膛烈焰如火,跳个不停。
第87章
宝嫣醒来时,陆道莲并不在房中,他已经去忙了,被留下的宫人和小观时刻注意她的动静。
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进来看看她,“圣上交代奴婢等照看好女郎,在未央宫女郎可以随心所欲地走动,任何事有需要吩咐奴婢们来做即可。”
“圣上还交代,待会有太医来为女郎把脉,安胎药兴许会苦,但会配上蜜饯子,女郎若是不嫌弃都喝光了,圣上回来会给女郎一些奖励。”
这话虽是让宫婢传达的,但是听起来就像陆道莲亲口说的一样,很有调-情的意思。
宝嫣有所领会,不好当着宫人的面羞臊,只好装作无事般点头,“太医什么时候到?”
宫人:“等女郎梳妆后。”
宝嫣入住未央宫,陆道莲对她的宠爱无所保留,众人皆知她身份非同小可,被册立为皇后是迟早的事,都对她恭敬有加,提前像对皇后那样礼遇。
太医姓柳,鹤发白须,看上去就像医术高明的圣手,不过人也很严厉。
看宝嫣就如看自家年幼的孙女,在知悉了宝嫣在苏家的吃食口味后,摇了摇头:“女郎不可再吃糖了。”
待到安胎药呈上来,柳太医当着宝嫣的面,十分残忍地将那一小碟蜜饯子端走,小观护主心切祈求道:“太医大人,留一小块吧,就一小块……”
柳太医:“不行,这个月来,你家女郎每喝完一碗安胎药,就要用些甜的果子、蜜饯子漱口,这样下去何止是对腹中胎儿不利。”
“更会对你家女郎的身子有影响。”
他看向宝嫣,对上那张略显疑惑和惊惶的小脸,解释道:“曾经也有妇人与女郎情况相似,以至出生时,导致母体难产……”
宝嫣有点吓到了。
柳太医:“所以也是为了女郎好,还请女郎暂且戒口吧。”
小观:“那,那还是圣上吩咐给女郎准备的。还说女郎都吃了,会有奖励呢?”
宝嫣冲小观摇头,不好意思地对太医道:“小观的话大人不必当真,我会谨遵医嘱的。至于圣上那里,我自己跟他解释。”
天子的话当然是不能违抗的,天子的宠爱也是一种荣耀。
柳太医理解地道:“圣上应是不知道女郎的身子不适合再多吃甜食了,等开完药方,我也会亲自向圣上表明的。”
宝嫣哪想到自己孕期喜欢吃甜的爱好被发现了,还要被告状告到陆道莲那去。
她想阻拦,却挡不住太医的热心肠,只能任由跟她阿耶一样年长的大人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给年轻的新帝说道。
宝嫣听到了偏殿的动静,但她没好意思仔细听,在陆道莲回来之前,她躲到了殿内一角,在一张卧榻上假装看书。
结果陆道莲还是很快寻到了这里,脚步声轻轻,但衣袍以及佩玉的动静,还是叫宝嫣发现他来了。
她不由地屏息,兀自看书,等陆道莲先开口提太医告状的事。
结果这人在她身旁坐下后,手扶着她的肩,用一种轻淡的语气抱怨道:“柳太医年纪太大了,若是普诗弥在,一定与他很谈得来。”
宝嫣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
陆道莲:“话多。”他好整以暇地戏谑地盯着她,宝嫣受不住他此刻幽深的眼神,好像下一刻他们就能吻到一起去。
“他,他说了些什么?”她害羞地转移话题,也很好奇柳太医是怎么告她状的,“是不是说我……”
陆道莲道:“他没有说你,他在说我。”
要不然陆道莲为什么会拿柳太医,当他那个爱说教的舅舅一样相提并论呢。
偏殿时,柳太医就道:“哪怕陛下要赐死臣,臣也要说,陛下不可再纵着苏女郎吃甜食了,于她身子不好,她年少,陛下难道也年少吗?”
陆道莲:“……”
谁说要赐死他了,老家伙就比较喜欢玩这一套,试探试探他的脾性。
陆道莲上榻,跟宝嫣挨着躺下,侧身贴着她的背,手微微揽住她的腰,瞄向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拿反了的书,淡淡说:“他是怪我,不疼惜你,纵着你吃糖,今日的蜜饯子就被他没收了是不是?你说他会不会带回太医院自个儿偷吃了。”
他真的很没正经,宝嫣刚听得正好奇呢,就被他下一句话逗笑了,朱唇微开,艳若芙蓉。
陆道莲看得极其认真,宝嫣瞥他一眼,轻轻推了他胸怀一把,“胡说,他偷吃我的蜜饯子做什么。”
陆道莲冷哼,他自己也是好心差点办坏事,被说道一通,也要想点法子,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发泄出来。
不过苏氏女笑得真好看,陆道莲把她手上那本根本没仔细瞧,装模作样的书抢过来丢到一旁。
又问她,“那碗安胎药,你都喝了?觉着苦么。”
就在不远处的桌上,还留着宫人来不及收拾的碗碟,宛若泥土般棕黄的汤药都见底了。
宝嫣一想起那股药味,如遇难题,整张娇艳的小脸都皱了起来,她吐露出小舌头,可怜道:“苦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