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春花+番外(148)
作者:六棋
苏巍山淡淡嘲弄回去:“丞相大人的言辞,已经山穷水尽了吗?”
“你……”
苏巍山不屑在与钟离冲纠缠,抛下这句话后,带人错身离开。
岁除过后,又一年仲春之初。
一道惊雷响彻上京,汉幽帝下令彻查梁氏以权谋私的证据,通过彻查梁家,同时还发现有其他臣子暗自结党、贪污枉法的罪证。
经过重重严密的审讯,梁氏倒戈认罪,愿意将功补过,把同流合污的人和做过的不法之事全都抖露出来。
其中牵连甚广,涉及丞相府、御使大夫、太常府、兰台署官等多个机构。
一时间,满城风雨,上京街上,百姓可见到城内多了许多抄家的士卒,哭嚎声满天,或许前一天还风光满面的大臣,第二日就连带着家眷下了大狱。
深宅豪府,犯了事的门上皆已贴了封条。
春雨如油,荒草横生,失去人气的居所,更显清寂。
宝嫣在府里是知道些外面局势的变化的。
苏巍山和苏石清父子为了整理犯罪的臣子的罪证,忙了几天几夜,还没回来。
要想晓得他们近况如何,还得派人去打听,得到的传话无一不是,“苏大人正忙,平安无事,勿念。”
后宫之中。
王皇后呆坐在地毯上,面前是来宣读圣旨的总管,一声“废后”让她到现在都浑噩不清,她摇头否认:“不,不可能,我王家没有贪赃枉法,都是那些人自愿巴结的,与我无关,陛下为何要废我……”
“娘娘可还记得桂宫西边,修建的摘星台。是娘娘母家替你承办的吧,其中拨了多少款,又被中饱了多少私囊,进您兄长的口袋?”
“还有您宫中宝匣中的金银珠宝,又有多少属于被搜刮的民脂民膏,这些您当真,都不记得了吗?”
总管半点也不怜悯地看着虚弱的,呆坐在地上的王氏,如今连丞相都已倒台,哪还有一个废后跳脚说自己是无辜的余地。
冷声道:“来人啊,清理好这椒房宫,请废后移步,送去冷宫与梁氏作伴。”
暮色当空,天上一行白鹭飞过。
站在议政殿的一小撮人,都是仅剩下来的重臣,还有在陆道莲归朝那日,与苏巍山一同走出队伍,迎接他的臣子,也因为这次的清剿活动得到嘉奖,还升了官,有资格进入内殿议政。
在连续不断,废寝忘食的工作下,每个人都变得不修边幅,今日再汇报完手头上的事务,就能回家好好休沐一次了。
面色上看,臣子们精神还算饱满,只是殿内的气味着实不怎么好闻。
陆道莲让宫人打开窗户通风,以中场休息的理由去了窗口透气,最上方的座位上,汉幽帝捂着帕子正在咳嗽。
他觑见陆道莲躲清闲的身影,似乎觉得自个儿也该需要一扇窗,于是起身。
就在他往前再走一步的那一刻,一股晕眩再次朝他袭来,有注意到他动静的臣子忽然恐惧地惊呼。
陆道莲眉心狠狠一跳,回头就看见这个迟暮的君王朝前倒下的身影。
在最后一刻,对上陆道莲的目光时,汉幽帝想问,他们叫什么?
然而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先前没想明白的,以后也不用想了。
第86章
汉幽帝猝然倒下,场面有一瞬间堪称混乱,有的高喊陛下,有的大喊太医,最后是太子将一众人拨开,送汉幽帝到卧榻上,然后量了量鼻息,随即什么都没说,往一旁退开些许。
苏巍山见状意识到不好,人群中属他资历最老辈分最大,他接替了陆道莲的位置,跪着去探了探汉幽帝的动静。
在其他人紧张地盯着他的情况下,苏巍山扫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陆道莲,代替他朝臣子们宣告:“陛下,驾崩了。”
气氛死一般安静,下一刻,便是压抑过后,崩溃起来的哭声。
不管哭声中是不是动了真情,国君驾崩,代表山河不稳,样子总要做一做的。
太医赶来已经晚了,刚行到殿外,就看到宫人跪了一地,意识到不好的同时,听见内里一阵丧如考妣的哭声,“陛,陛下……”
他入内检查遗体,与其他伤心动容的人相比,太子实在是过于平静了。
听说这位常年居住在寺里,烧香修佛,去年才还俗恢复身份,想必对圣人没什么太深厚的父子之情。
但是太过平淡,是会让人觉得太子薄情寡义的,有损在臣子中的形象。
苏巍山:“殿下心中悲痛万分,难以言表,还请殿下节哀,为陛下整理后事。”
陆道莲盯着像是睡着了的汉幽帝,俊眉微微拢起一道小峰,思绪万千。
有一刻仿佛忍不住怀疑汉幽帝突然逝去的真实性,想再触碰一下,但在伸出手后又收了回去,负在背后,眸光幽邃。
这样一看,又好似多了点不舍的味道,不像真的对汉幽帝没有一丝感情了。
不管是不是真孝顺,其他人只要感受到太子不是真的没良心的冷酷之人就行了,放心之下,臣子们接着痛哭,气氛被渲染得相当悲怆。
大概在太医仔细检查,确认汉幽帝是突发疾病,这次再无活过来的可能了。
如今能指望的,唯有立在殿内年轻高大的储君。
众目期待地注视下,陆道莲沉静而低沉地吩咐:“传令下去,召见诸位大臣在建章殿等候,即刻起京师戒严,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外出。各寺庙宫观,鸣钟三万,择良辰入殓……准备国丧。”最后一字落下,殿内仿佛还有浩气回荡,余留在人心中。
屏山王府。
晏子渊若有所感地抬头望了一眼天,他被封王后,在京中领了一个闲职,参与不到重要的政务中去。
陆道莲的势力将他排除在外,与晏家交好的臣子为了明哲保身,皆已转投其他阵营。
不过还是有把注压在他身上的人,晏家依然肯为他所用,尤其是贤宁,认晏子渊为亲生子,在察觉到陆道莲将所有人都戏耍了一通后,贤宁对他更是恨之入骨,势必要将晏子渊送上皇位才行。
就在晏子渊关注到远山以及京中传来的钟声时,刚进城不久,坐在车舆中的贤宁回头望了眼身后,冲出去八百里加急的骑兵,以及突然紧闭的城门,她预感不好地道:“这是……”
“殿下,钟声……”她身边的侍女面露惊惧,音色都变了,能有这么大阵仗的,可不是一般情况啊。
按照礼法,国君驾崩,太子承遗诏即位。
可汉幽帝去得太突然了,有的说那日在议政殿,清剿了丞相一党腐败官员,天子龙心大悦,是乐极生悲,大喜之下崩逝的。
他连遗诏都未曾留下,但依照眼下局势,以及最有资格当上天子的人来看,自然是太子无疑。
他有功绩,有能力,是个极为冷静的年轻君王,哪怕还没有举行即位仪式,宫中上下皆在当天就改变了对其的称呼。
但在即位前,陆道莲要尽到他为人子女的孝义。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保社稷安宁,于是又有了灵前即位,以及重臣代为守孝的章程。
守孝是门苦活,为了不影响新帝以及朝政正常,时间上不会太长,以月带年。
守够二十七天足矣。
这份殊荣,苏石清就有份,他作为替新帝守孝的臣子之一,得了准许,可以先出宫一趟,回自己府上梳洗干净自己,交办好府里事宜再入宫陪伴汉幽帝的灵柩。
然而出发前,陆道莲身边的总管将他悄悄叫到一旁,“苏大人留步。”
待看清楚来人,苏石清停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