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Alpha联姻失败后(40)
作者:小楼一刀
回想起不久前的情形,阿淞依旧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闻人衿玉向来是姿态端庄、举重若轻的,仿佛再严峻的难题到她手里都能轻易化解,这样的一种风姿,替她赢得了更多的信赖与追随,经年日久的,这与其说是她的习惯,倒不如说已经变成了她的盔甲。
然而,今天,在这样一个严肃的场合,当着众多无关人员的面,闻人衿玉却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姿态。
阿淞原本还想问问闻人时濯怎么没和她一起出来,却始终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闻人衿玉上车后没有说要去哪里,阿淞忖度着她的心意,让司机开回了庄园,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一棵白蜡树旁。
“衿玉小姐,我们到了。”阿淞解释道:“为了配合调查,北门和东门都已经被封锁,暂时只能走这道门。”
闻人衿玉看向车窗的方向,没有回应,从阿淞的视角看,还以为她睡着了,阿淞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去,替闻人衿玉整理一下披肩的流苏。
一不小心,指尖碰到了闻人衿玉的脸颊,好烫!阿淞惊呼出声。
阿淞手忙脚乱,一边指挥司机来帮忙,一边又拿出通讯器准备联系医生,闻人衿玉在此刻转过来,说道:“我没事。”径自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车内的空间与世隔绝,却不能永远停在那里。闻人衿玉打量室内,绕开走廊上四散的警员和士兵,直接登上五楼。
这是一间有着严格门禁的暗室,十年来,只有闻人公爵和闻人衿玉母女俩能够打开门锁。
闻人衿玉径直走向东边的一排橱柜,那里堆放着早已被淘汰的纸质卷宗,按照时间顺序,从近及远,收集了近百年的医疗报告。
闻人时濯在皇宫中扔出的那一份当然不是原版,无论是谁,都不会把那样一份可毁坏的凭证直接送到敌人面前。敌人,闻人衿玉不禁一笑,女皇竟然是她们的敌人。
不过,那虽然不是原版,上面拓印的都是原本的内容,都可以确保真实性。
很快,闻人衿玉找到了闻人时濯所说的那一桩重大医疗事故,发生在二十三年前,现任女皇继位的第一年。
一个月内,泽兰城里的十几所公立医院接连有alpha患者失踪,经统计,总共有三百余人。而能进入公立医院接受治疗的alpha患者往往是由公益组织救助而来,他们都是些社会边缘人士,没有亲友,更没有家属,他们的失踪无人在意,本就寥寥的质疑声很快就不了了之。
半年后,一种神秘的新型药品在黑市里流通,据说其功效是扭转alpha的分化方向,药物广告张贴在无数小巷的角落,上面写着:扭转错误轨道,还您一个灿烂人生。
伴随着这种违禁药的出现,殡仪馆每天收入的alpha遗体数量剧增,不过,他们的身份大多是流浪汉,流浪汉嘛,横尸街头也很正常,这件事依旧没有得到太大的关注。
这一系列事件,零散杂乱,唯一的相同点,大概是都和alpha相关,然而当时刚继位的女皇陛下恰恰是一位旗帜鲜明的民族主义者,全国迎来改革热潮,根本没人去关注alpha的境遇。
只有一家民营新闻社,察觉了一丝端倪,串联起这几件事,并发布了一篇综合报道,声称强烈怀疑医院与政府联合,私自使用alpha病人身体数据,研发并推广劣质靶向药,致使alpha人口锐减,严重侵犯alpha人权。
在这篇报道发布的第二天,这间新闻社消失了。
闻人衿玉看完这一连串的信息,又倒回去,翻到那篇对于黑市“新型药物”的相关报告,上面写着:售价高昂、成分不详,但对已分化完成的alpha有致命危害。
最后附有一张照片,是那种药的外包装,灰色做底,边缘处有银白色凹凸不平的标识。
闻人衿玉认得那种药,那是……哥哥小时候被生物爹灌下的那种毒药。
当时庄园内外一片混乱,没人顾得上照顾同样年幼的她,闻人衿玉在角落里徘徊,看到很多人的泪眼,看到紧闭的抢救室大门,最后在生物爹的卧室衣柜里找到了一个灰色的空药盒。
闻人衿玉在原地站了片刻,离开这些纸质卷宗,转身去看电子版的详细信息。
信息内容都是一样的,没有重复查阅的必要,她输入密码、按下指纹、录入虹膜,最后找到了最近的浏览记录。
这一间原本只有她和母亲才能进入的暗室,多了一个来自第三人的浏览记录,闻人时濯。
当然了,闻人衿玉心下微嘲,都是一家人,有着相似的血脉,相似的生活习惯,他想走进这间书房,其实有很多方法。
闻人衿玉深呼吸几次,走去另一个方向,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偏偏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她。
她只能选择暂时放下闻人时濯相关的事,转而去想,母亲,要怎么做才能救出母亲?
就目前的情况看,女皇被闻人时濯抛出的证据所震慑,说不定会有所退让,但等到女皇冷静下来,她又会怎么想,会有新的应对方法吗?
哥哥还没回来……不,闻人衿玉按住额角,她不愿意在此刻想起他。
她当然担心闻人时濯的安危,但与此同时,她感到强烈的恶心、愤怒,甚至是,痛恨……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脑海里撕扯,让她头痛欲裂。
停了片刻,闻人衿玉继续翻找资料,除开已有的那些,她想要找出更多不利于女皇的凭证。
不知找了多久,自然光线变得昏暗,她搬来升降梯,从一个书架移动到另一个书架。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湖畔灯火通明,一串车队亮着车灯,在主道口快速移动。
闻人衿玉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手里的东西,她想,大概是闻人时濯回来了。
或许他待会也会过来。
这个想法令她感到另一种烦闷,此时有人敲门,却是阿淞,阿淞声音很欣喜,飞快道:“衿玉小姐!他们回来了!”
“他们?”
“是的,时濯少爷,还有闻人公爵!都平安回来了!”
闻人衿玉打开门,阿淞给她指着方向,“快看!公爵大人就在那里!听说是被女皇陛下亲自送回来的。陛下说,有了新的线索,证明这只是一次诬告,接到消息后,原本的搜查人员全都离开了。”
阿淞具体说了些什么,其实闻人衿玉根本没听清,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在她心里升腾,一切都是这样滑稽可笑,无论是定罪还是赦免,毫无事实依据,仿佛是女皇一手写就的劣质剧本。
不过,母亲回来了,母亲安全了,这毕竟是最大的好消息。
闻人衿玉看向门边的方向,被簇拥的两道人影,她的母亲,她的哥哥,她全部的家人。
闻人衿玉只看了一眼,她扭头回到自己的卧室,彻底锁上了门。
终于能够精神松懈片刻,难言的痛楚从四肢百骸泛上来,她很难受,无论是躯体还是精神。
从成年之后,她早已习惯了那种定制的抑制剂,与其说她使用药物,倒不如说是药物重新塑造了她。此时被禁止使用,太过突然,她的躯体难以自控,从前那些被压制的感受,痛苦、软弱、欲望,连本带利覆盖在她身上。
不过,这也有好处,她模模糊糊地想,既然这样,内心的恨意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被这脆弱的时刻、躯体的痛苦一同造就的呢。
闻人衿玉一直厌恶信期所带来的一切,但此时,她无比感谢,感谢这不可控的生理因素,让她此时的精神溃败可以有一个借口、一个归因。
她忽然想起前不久和母亲的谈话,母亲反对给哥哥使用新药,母亲说:“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她又想起来从前那些被忽略的异常,比如,哥哥的中毒、诺德医生的死亡、白珞琳的意有所指,她不愿意这样想,不愿意去猜测那些过去的事是否有更阴暗的内情,但她已经无法再用从前的眼光去看待闻人时濯,他毕竟是一个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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