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55)
作者:云目
姜大人做好了打算,叫她混在乐姬里,眼下自然要早早起身。
楚惊春若不曾被梦魇惊扰,便是睡眠轻些,至少也算睡得好。不幸的是,昨夜梦境,她又叫人摁在床上,不得动弹。
梦里的她明明已经及笄长成,可再次不知为何,成了当初被赶出皇宫的小女孩。
惊惧与绝望一齐笼罩上来,她想哭哭不出来,拼命地想要挣扎,又挣扎不开。
眼见着就要让人得手,烟兰的声音忽然响起。
楚惊春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时,眼底仍存着些许慌乱。然而很快被她掩下,连带着额角浸出的汗水,也被她随手抹去。待烟兰进门,便见楚惊春如往常每一日,并无不妥。
早早起身,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洗漱上妆,因着是扮做乐姬,做得是低眉垂首,也只如往常一般清淡即可。
楚惊春本就是冷艳的面容,若施以浓艳的妆容,怕是显得冷厉,不易亲近。这般清淡,便可衬出几分柔婉来。
将要委身与人,自是要做得可怜模样。
一个时辰后,楚惊春身着浅绿色襦裙出现在城郊的皇家园林。原也不需刻意躲避着什么,乐姬们个个恭敬垂首,只知都是清秀的模样,无人张狂惹事。
且因着是春日,贵人们游玩自也图个赏心悦目。因而这本就不需打眼的乐姬们,全都穿了同一个色调的衣裳。
浅绿,葱绿,青绿,荷叶绿,大抵都是可轻易掩在园林中的色调。
楚惊春从人群中悄然撤出,而后退到西北方向假山下的一个石洞中。
身子刚刚好缩进去那一刻,楚惊春忍不住感叹,她果然是长大了。幼时藏在这里与人玩闹,那时只觉得这洞很大,现下洞壁紧贴着身子,怕是她再胖一分,都容纳不下。
说来,十几年过去,她几乎忘了这里的布局。且她那时年幼,也未曾细细瞧过,这片园林的布局与风景。仍是昨夜烟兰细细讲与她听,那些回忆才渐渐清晰起来。
曾经她坐着马车可以来的地方,如今要隐去身份,藏住行踪,方可悄悄地进来。
楚惊春窝在石洞中等了许久,等得双手托腮都有些打瞌睡,才终于听见有人说话,方知贵人们来了。
园林风景奇美,亭台楼榭,假山曲水,名花藤萝,更有幽静的大片竹林和不逊于富贵宅邸的雕梁画栋。
楚惊春所处的假山后,正是一片池水,池水中央立着一块形如狮子的怪石,再往后,便是可供短暂休憩或是赏景的临风水榭。
依着姜大人打算,这一出捉/奸的戏,便是要发生在那临风水榭里。
楚惊春自觉这地方实在不算隐僻,不适宜她这般想要“攀龙附凤”的女子用来勾引人。不过用来捉/奸,倒是极为适宜。
若说隐蔽,应当是这园林中,与这假山成对立,最远的东南方位。
竹林之后有一方院子,院子的木门虽是形容虚设,可房内物什却是一应俱全。
原本该是贵人们也常去之地,可那地方冷僻,须得爬上一座矮山,再踩着泥土下行。楚惊春幼时,不过有着玩闹的心思,才各处都跑一跑。可大人们,却是不愿这般周折。
本就是为了放松,累得一身泥土,没得必要。
楚惊春越想越觉得那院子实在是个太好的地方,然姜大人将地方安排在临风水榭,亦有道理。
正琢磨着,忽听有人路过假山前头的连廊,楚惊春屏住气息,只听一人感叹道:“姐姐,咱们同栖桐姐姐真是不一样了。往日咱们还可在一处说话,以后说不得就要给栖桐姐姐行跪拜大礼了。”
另一人语带讥讽:“投胎这种事,有什么法子。人家就是尊贵,兄长领禁卫军,父亲又是太子太傅,连她自个都与公主殿下那般亲近,整日黏在一起,跟亲姐妹似的。太子妃之位,那是打一出生就给人家准备好了。”
“还说呢,我知道公主殿下会来,还特意寻了好玩的玩意儿想要献给公主,怎的这会儿竟不见人了?”
“林公子来了,公主殿下自然是同林公子在一处。”另一人冷哼一声,“栖桐不也瞧不着了?今日太子殿下可是也来了。”
“也是呀,太子殿下来了,对了姐姐,伯母伯母可有商定你的……”
楚栖桐听着渐行渐远的声音,骤然明白过来。
春和楼真正的幕后之人,到底留了怎样的后手。
第38章
一个自己中意的清倌儿,同未来的舅兄同床共枕,瞧见了顶多有些气闷。真要冷静下来,怕是一句重话都不会说,亦不能说。
这样的计策,看似有些效果,其实没得什么用处。
可这后手若是落在未来的太子妃身上,便是截然不同。
人尽皆知楚栖桐是既定的太子妃,可那不是还缺一道圣旨吗?既然圣旨未下,便一切皆有可能。只不知,这春和楼幕后之人,是要自个亲自上,还是指代他人?
终归不论如何,楚栖桐今日怕是都难逃一劫。
楚惊春悄然算了算,自假山这处若要悄无声息地去往竹林,来回一趟须得多久。紧赶紧的,或许来得及。可稍有差池,误了时辰,便是误了她自己的事。
念头一转而过,楚惊春当即敛下心思,做什么拨乱反正的善人,大局要紧。
且这京城局势越乱,于她越是有益。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楚惊春终于听着沉重的脚步声,是两名男子相携而来,一人步调尚算稳健,另一人却是已然身子虚飘,仗着身边人的搀扶方能勉强行走。
来之前烟兰与她说过,她要做的,只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楚庭舟的床上,将两人的衣裳一并剥落就是。至于有没有真的发生些什么,其实没那般紧要。
倒不知,这位手眼通天的幕后之人用了什么法子,轻易就将楚庭舟放倒。
又过了会儿,听得一声细微的口哨声,楚惊春当即从石洞中钻出,迅速来到临风水榭。
临风水榭从外头瞧着已然足够精致,迈步进来,更是处处彰显着富贵。
春风浮动细竹帘幔,楚惊春绕过一扇琉璃屏风,便见仰面躺在床上的男子。
正是禁卫军副统领,楚庭舟。
楚惊春探了探他的脉象与鼻息,又扒开他紧闭的眼睛看了一眼,而后坐在一侧浅浅思量。与她所想差不离,下在楚庭舟身上的药,用了大剂量,非得有重击或是剧烈的声响方能叫他提前苏醒。
所谓突然,自然是太子殿下骤然间破门而来。
楚惊春在屋内转了一圈,竟寻不到任何算得上尖锐的物什。也是,这样用作临时休憩的水榭,怎会有利器可寻?
楚惊春重新坐到床边,拔下发上碧色的簪子,簪头圆润,已勉强算是可拿来戳人的唯一物什。
楚惊春默默计量着时辰,琢磨着差不多了,便褪去身上衣物,只留下一件里衣。上至床上,又将楚庭舟的衣服扒去,同样只留了里衣。
楚惊春握着发簪,用力刺向楚庭舟人中。她用的力道极大,楚庭舟拧着眉,果然悠悠转醒。
楚庭舟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眼前人渐渐清晰,他的眼睛亦一点点放大,最后猛地就要弹跳起来。奈何身子虚软,能够苏醒已是不易,如何能够瞬间恢复如初。
楚惊春则比他还要惊慌,双手紧紧地抓着锦被将自己团住。
“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
楚庭舟只觉头痛欲裂,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子坐起身,满眼不解道:“我怎么在这?你……你怎么也在这?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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