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187)
作者:云目
直到这一刻,他甘心臣服,上位者却是忽然慌了神。
为着什么,显将军如何不知。
原来不止为君,为情,她同样值得。
显将军想着,心底酸涩忽然不受控制全数涌了出来。
一把年纪,老泪纵横。
显将军垂着头,无法直起身。
楚惊春原本托着显将军的手臂,察觉泪水坠在地上轻微的声响,忙退后一步转过身,待显将军慢慢平息站起身方才回过头来。
显将军抹去泪水,余下眼底血色,哑声道:“那个傻小子,没有看错人。”
抱歉的话说了数次,楚惊春只得道:“还望将军保重身体,尽早点兵点将,争取后日咱们就能启程。”
“老臣定不辱殿下使命,此战,必胜。”
说过,显将军眼皮一跳,后知后觉楚惊春话头里的不同。
“咱们?难道殿下也要同去?”
楚惊春轻“嗯”一声,淡淡道:“此行艰险,我为将军打头阵,做先锋。”
“不不不不,不不!”显将军连连摆手,“殿下千金之躯,怎能上战场?况且,况且京城内外还需您亲自坐镇。”
宫里头那个,实在不是省油的灯。
如今楚惊春在,都能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来,若楚惊春当真上了前线,岂非给了她可乘之机。
“不妨事,此事我会处置妥当,大战期间断不会令京城生变。”
“那也不成!”显将军从未想过此种可能,“自古以来,从来有女子上战场,殿下或许不知,战场凶险,实在难以分出人手护卫您的周全。”
楚惊春无谓笑笑,只拔下发上多余的发簪,猛地向前掷去。
长簪在空中平直滑去,而后大半嵌入藏书阁的圆柱之内。
那根顶梁柱,明显是百年老木,最是结实。
楚惊春犹自悠悠:“可以刺穿,只怕坏了梁木,修建起来太过麻烦。”
刺穿?
显将军又一次瞪圆了眼,这一夜,他一次次被震惊,一次次失态。
饶是他自己,不论准头,不论手中是何利器,都难将这百年老木嵌入这么深。尤其她还说,可以刺穿。
不是妄言,他相信,真的可以刺穿。
随手一扔都如此深,略用了力,自然可以刺穿。
然而,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
明明,明明不过是个娇弱的,有些傲气,有些聪颖,算无遗策的寻常女子罢了。
怎的就……就仿佛绝世高手?
显将军久久回不过神来,楚惊春仍旧慢悠悠说着,仿佛只是叙说家常。
她道:“将军,战场上的事我不懂,兵书看过几本也只是看过罢了。您相信我,我做不得将领,但会是您手下最好的兵。”
天下第一高手,以一人,敌千骑。再没有这样好的兵。
显将军仍旧迟疑:“殿下,您这是……这是将身家性命交到老臣手上?”
“殿下信得过我?为先锋者,死的最易,也死的最早。诱敌深入种种,不过寻常。”
楚惊春无谓一笑:“旁人我或许信不过,但将军值得。将军心里真正装着家国百姓,我信您。”
“将军,就让我代替显临,同您一起上战场。”
显将军喉头一哽,原来楚惊春始终记着她欠显家一条命。
可是,显临心甘情愿,论不上亏欠的。
“战场凶险,老臣实在担心您……”说着,迎上楚惊春诚挚的眸光,到底是咬咬牙,“也罢,只要那些老顽固不再一味阻拦,咱们便一起出征。”
楚惊春瞬时笑起,眼睛弯弯,甚至带了一丝甜气。
“将军放心,他们巴不得我死在外头,至多象征性地拦一拦,不会碍事。”
不阻拦?
显将军诧异地看着她,他最担心的便是那些老顽固,单女子不可上战场这一条,就破了大例。
但瞧楚惊春神态,分明早有打算。
思及近几个月,有关长公主的风评越来越差。起因似乎是长公主府上一个面首占据了皇家园林,惹得满城权贵不满。那时显将军听得流言,也觉得楚惊春过于嚣张放肆了些。后来不知怎么又得罪了孟国公,真正没一个人说她好。
却原来……
“殿下竟早就料想到今日?”
楚惊春笑笑,未做解释。
显将军定定地看着她,满心感慨,末了,忍不住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又因着君臣身份,因着男女有别,缓缓收回。
只余下一句:“殿下,若您是个男子,该多好。”
这样的心智,眼界,魄力,世无其二。
扭头离去时,又在心底腹诽:先皇简直是个瞎的,还是我儿子有眼光。
送走显将军,楚惊春躺到床上,好好睡了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身洗漱用膳。
她立于窗前消食,今日日头极好,未到正午,阳光已格外灿烂。想来三五天内,都是这样的好天气。
“去把所有人都叫来。”
所有人,也包含被安置在外头的白公子吗?
烟兰探了探身:“那白公子?”
“都叫来。”
白溪在皇家园林休养,一来一回用了近一个时辰,早到的几位大眼瞪小眼,已然很久不曾所有人齐聚一堂。
楚惊春没有每日请安那些琐碎的规矩,他们也只有楚惊春召见之时,才会来到藏书阁。至于私下里,彼此间可是没有来往走动的交情。
无人是热烈欢腾的性子,一个时辰,便各自坐着,无一人吱声挑头。
安静地厅堂,只有禾枝来回走动,瞧见谁的茶缺了,添上些。
终于,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齐齐望去,瞧见一抹青灰色身影。正是衣着寡淡,面目平庸,心底微弱的不安一并被吹散。
有人眼力极佳,注意到来人脖颈上一道鲜明的红痕,明显是被利剑划伤。
这伤是怎么来的?
白溪大步而来,进门后与诸位颔首示意,便坐在一侧。
亦在此时,楼梯处传来脚踏的声响,众人的目光再度射向一处。
楚惊春缓缓而下,坐至诸位,也省去迂回,直接道:“明日我将随显将军出征北上,吕琒,挑一支最好的护卫队给我,要二十人。”
北上,随军?
众人皆是惊愕,昨日正阳殿前长公主拒绝和亲之事并非隐秘,昨夜显将军夜半到访府上众人亦是知晓。可是怎的……怎的长公主也要一道前去?
吕琒当即起身:“战场凶险,还请殿下三思。”
音落,所有人一道起身重复:“战场凶险,还请殿下三思。”
楚惊春懒得将时间浪费在无谓地挣扎与交谈中,眸光掠过众人,音色冷了几分。
“我是在与你们商议吗?坐下!”说着,眸光定在吕琒身上,“吕琒?”
吕琒只得应声:“在下一定办妥。”
楚惊春这才转向坐在右下居于首位的武常:“护卫长,此战不知打到何年何月,我希望待我回来时,府上一切如旧。”
“烟兰会留下掌管内院诸事,拿不准的事你自可问她。”
“若有人上门闹事,该杀就杀。”
“除了显家,所有人,都不必给他们好脸色。”
最后一句,莫名给了武常天大的信心。
换了别的主子,或许委婉些,说一句:不必畏惧他们。楚惊春却是如此直接,竟是不用甩他们好脸色。
霎那间,武常觉着自个身份都贵重了许多。
尤其,自他进这道门,还被安排坐在距离楚惊春最近的位置。饶是最得宠的面首,都不如他受重用。
武常后退一步,恭敬弯腰:“属下一定将长公主府守得如铁桶一般,静候殿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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