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171)
作者:云目
见不着人,总要看些熟识的旧光景来怀念。
“张大人?”
楚惊春眉梢微挑,与方才面对林霁尘截然不同。她是主动地,且刻意勾着话头。
张平晏竭力平复着心跳,自不知不远处有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是臣,是君王的臣。
张平晏反复默念,面上才如楚惊春一般冷清,心底也添了几分成算。
他道:“您此来,莫非是来见臣的?”
楚惊春莞尔一笑:“特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吏部侍郎你也做了有段日子,做尚书吧!”
什么?
张平晏瞬时瞪圆了眼,什么冷静克制,什么臣子孤傲,都没能压住这份惊讶。
自大楚建国以来,还从未有哪个臣子升迁如此迅速。
从九品直升三品,而后不过数月,成就正二品重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终将成为一手遮天的权臣。
楚惊春缓缓做解:“我府上有个叫孙景曜的你可记得?”
张平晏自然记得,当初他被赶出来,那人到如今都还安安稳稳地待在长公主府。
外人道,是有些受宠的。
“他是徐大人派来,近日不大老实,想是徐大人做腻了礼部尚书,请他告老还乡吧!”
楚惊春说的随意,张平晏却又是震惊。徐尚书是现任礼部尚书,百日萌南/极生物群衣尔五以死幺寺幺而,等待你的加入乃是张平晏的顶头上司。平心而论,不算好官,但也不至于……告老还乡。
徐尚书,似乎才到不惑之年。
然则,张平晏下意识身子前倾,脱口道:“他做了什么?可是伤了您?”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终究是没藏住。
张平晏刚想要后撤,却见楚惊春似乎想起什么可笑的事,目光不由得又落在她面上。
女子面颊是不施粉黛的白净,像冬日的白瓷,透着冷意。微微笑起,又似春雪将融。
食色性也,太难逃脱。
张平晏沉溺的一瞬忽而明了,从前想的什么欲拒还迎以退为进,分明是他太清楚自己,是他不敢也不能靠近。多近一步,多看一眼,方寸大乱的便只有他。
楚惊春越想越觉得可笑,末了,轻叹一声:“这法子也不知谁想出来的,下春\药,还是最烈的药,啧!”
“什么?”
张平晏拍案而起,察觉到诸多目光因他反应剧烈一并汇集过来,方赶忙坐下身,顿了顿又是站起身。
“请您随我来。”
一楼也是有两个小小的雅间,张平晏一路引着楚惊春走去,一面压抑着胸中怒火。
楚惊春懒懒地跟着他,却是没得这般气性。
一进门,张平晏便将门紧闭,压低声音道:“您……您可有中招?”
最烈的药,张平晏甚至不敢想,楚惊春中招后会是怎样的形容。
张平晏常来春和楼,有些红倌儿揽客,也曾半褪衣衫,露出一截嫩白的小臂,或是香肩微露。可如是落在楚惊春身上,张平晏不敢想那样的画面。
浓烈刺激,热血喷张。
说不出是嫉恨,还是担心楚惊春伤着,张平晏躁郁非常。
“最近我不在京城,是我一个丫头替我用了药。”
既如此,便无需担忧。
“您离京了?”
张平晏诧异道,方才他便觉楚惊春似乎略有疲态,衣衫像是穿了多日,只是还不及问。
“一个手下在外头做事,回来的路上遇着刺杀,我去接了一程。”
楚惊春说的轻巧,张平晏却是再度被震惊。
刺杀?还亲自去接?明知被刺杀,还要亲自走一程?什么手下如此紧要?
一连串的疑问冒出来,脱口只余下不安:“那你可有受伤?”
张平晏打量楚惊春上下,哪还有半点为臣者该有的本分。
“张大人!”楚惊春提醒他,“您今日怎么了,总察觉不到重点?”
张平晏蓦地僵住,实在是楚惊春的话一茬接着一茬,全然没给他强自镇定的时间。
他露了原形。
张平晏收回目光,退后一步,双手一环恭敬道:“臣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罢了!”楚惊春没有多说,“准备上任吧!”
说过,便是推门离去。
与方才不同,张平晏是不敢拦,也不能允许自己伸手拦下楚惊春。
他有他的清高与傲气。
可还是跌坐下来,脑中回荡着楚惊春说过的短短几句话,一遍遍回想,忽而明白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寿安宫。
嬷嬷躬身站在太后娘娘身前,不必抬眼去瞧,便知太后娘娘此刻到底憋了多大的气。饶是如此,还是得躬身禀告。
“启禀太后娘娘,张大人求见。”
“不见!”
太后猛地甩手,宽大的袖子拂过桌面,又将上头的茶盏杯碟摔落在地。
这般情景,嬷嬷几是见怪不怪了。
顶着雷继续小心道:“奴婢劝了张大人,可张大人不肯走,非要见着您。”
太后这才猛地转过脸,近几日来,便不曾有一个好消息传到耳朵里。
一回,两回,回回都是无功而返。
昨日刺杀,更是倾尽全力,不论楚惊春是否离京,马车上是不是楚惊春,那个奴才都必死无疑。
然而传回来的信依旧如是。
无一活口。
太后重重地喘着气,她竟不知,楚惊春背后竟然有比那些江湖高手更为得力的人。数大高手围攻,不仅有还击之力,更是将他们全部击杀。
究竟是什么人在帮她?
难道在朝堂之外的江湖上,还有更厉害的人?
明明所有数得着的,已然全都被笼络。
嬷嬷迎着太后的怒视,脑袋垂得又低了些。张平晏早已等了近半个时辰,这段时间嬷嬷也未曾闲着,早已将事情探听个大概。
嬷嬷愈加小心道:“奴婢查实,长公主确然离京。”
太后眼中惊诧愈甚,手指攥着矮桌一角,几乎将木头掰断。
“今日一早,大统领便守在城门口,后来看见显家回城的马车,更是当众行礼,极是恭敬。”
“大统领与显家马车同行,而后,与长公主一道进了春和楼。此事为许多人瞧见,做不得假。”
“与大统领密谈后,长公主又见了在春和楼喝酒的张大人,两人说了会儿话。想是因此,张大人才会忽然进宫求见。”
“哼!”太后冷嗤一声,“哀家的好弟弟,这是来问罪来了?”
嬷嬷沉默着,回想张平晏的神色,确实无异。
太后越想越觉得恼怒,恼怒过后便是深深地不解。
“她竟然为了一个奴才,不远千里,亲自涉险?”
嬷嬷道:“想来先前传信,马车上多了个神秘人,正是长公主。”
太后拧着眉:“既是去了,缘何又藏着身份?”
半月以来,不止长公主府藏得严严实实,这一路上更是没有半点风声透漏。
亲自走一趟,然后不为人知?不用她长公主的身份谋求便利?
嬷嬷亦是做奴婢的,略想了想便能揣度一二。
遂道:“或许,长公主是为了笼络人心。”
太后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唇边扯着一丝笑,冷意愈甚。
“哀家真是小瞧了她。”
“千里之行,她藏着身份,入京后再闹得人尽皆知。这不,哀家这好弟弟就为了她,又要闹到哀家跟前来。”
“如今倒叫人人都知道,她是护奴的好主子。收买人心,真是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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