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录(24)

作者:吴大宝


“这不是有二五在。”娄简抱起躺在脚边的二五,“它能顺着我的味找来。”

“为了那一百两银子,你连命都不要了。钱就这般重要?”夏惊秋不依不饶,指向许一旬,“还有你,你也由着她胡闹!”

“阿简说行,一定就行。你发那么大的火作甚?”

夏惊秋气得脑袋发涨,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发那么大的火:“一个两个,都疯了。”

“至少,不是一无所获。”娄简靠在凭几上,“我原先以为,薛毅的死和六麻子也有关系,但眼下来看,我有了新的想法?”

夏惊秋蹙眉凝视。

“或许,我们漏了一个人,薛毅的第一任妻子,梁小小。薛毅案的卷宗在那儿?”

夏惊秋指着一旁的书架,娄简一瘸一拐地走向书架。

“薛毅案的卷宗有什么好看的,夏惊秋不是已然查清死因了吗?”许一旬问。

案几上烛火跳动,明灭不清。娄简拿来剪子,挑起卷曲焦黄的灯芯,屋内瞬间亮堂了不少。

“你别乱动,那是我刚整理好的历年卷宗。”夏惊秋道。

娄简嘲笑道:“整理这些东西,花了小郎君好大的功夫了吧。”她调侃,“夏小郎君该不会是被人穿了小鞋了吧?”

夏惊秋居高临下地瞥了娄简一眼,虽未言,已明了。

“往年卷宗里,你可有瞧出什么名堂?”

“大多是偷盗、斗殴吵架伤人之类的小事,凶案也有,但不多。”夏惊秋双手抱胸,“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知死者是何人的悬案可有?”

“这般说起来……”夏惊秋拿来梯子向上爬了几节,拿来卷宗递给娄简,“大概七八年前的确有一起悬案,死者是一名女子。被人发现在城外的一座破庙里,那儿人烟稀少,找到的时候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娄简大致阅完了卷宗,她回忆着暗牢里那些人的话:“许一旬差不多同我说了一遍今日你问话的事,我知道你怀疑乔倩杀人。”

“可薛毅死的时候,乔倩在六麻子的宅子里。”

“是,也不是。”

“尽说这些玄乎的话。”夏惊秋不屑道。

“薛毅死的时候,乔倩在六麻子那儿是不假。不过,杀人的事未必和乔倩无关。”

“你是说她雇凶杀人?”夏惊秋摇了摇头,“不对,她哪里来的钱财雇凶?”

“不一定非得是雇凶杀人。”

“你什么意思?”夏惊秋打量着娄简手里的卷宗问。

“不知可否麻烦夏小郎君一件事?”娄简把卷宗塞进夏惊秋手里,“麻烦千目阁的弟兄们去查一查这个梁小小的生平,还有生前都与何人交往过?”

夏惊秋瞪圆了眼睛:“你是说破庙里的女尸,可能是梁小小。”

“对,既然我们在赌坊查不到任何关于薛毅之死的线索,不如换个思路。我怀疑,梁小小不是跟人跑了,而是被薛毅杀了,如果这般推演,那杀害薛毅的人,或许和梁小小有关。”

第二十章 报复

千目阁第二日便传来消息。

梁小小是岑州本地人。十八岁嫁给了薛毅,夫妻二人婚后不到半年,便生出嫌隙。千目阁证实,梁小小年幼时摔断过右腿,那具卷宗上的无名女尸,恰好,也断过腿。

眼下,梁小小的耶娘均已身故,家中并无兄弟姐妹。唯独一人嫌疑最大:梁小小的左撇子闺中密友:徐雯。

此人来头成迷。千目阁的弟兄只知她是十几年前就来了岑州,原先做些荷担走街,卖卖脂粉花饰的小生意,没过多久就嫁人了。婚后无子,但夫妻二人感情甚好,为人和善也没于人争吵过,更没人见过她使过功夫。可要再仔细查下去,徐雯这人的过去就像一张白纸。

夏惊秋不禁怀疑,怕是连徐雯这个身份都是假的。

“阿简,你确定吗?”许一旬翻看着卷宗问,“薛毅的死和徐雯有关?”

娄简买了两扇排骨,正在院中举着肉刀,瞄准肋骨的间隙,猛地砍下,碎裂的骨肉像干柴迸发出的星火,溅得到处都是,娄简抹去脸上的血迹:“八成是,不过眼下还差点东西没想明白。”

“徐雯半年前也成了寡妇。经查,案发当日,徐雯正在毕节县进货,她夫君金成安与好友方年在家喝酒,因发生龃龉,方年杀害金成安,并分尸……十八块!尸首切口凌乱,至今还有数块尸体骨未曾找到。人证物证俱全,但凶犯方年至今不肯认罪,现关押于州狱死牢,秋后处斩。”说完,许一旬把卷宗顶在了脑袋上。

砧板被敲得发出闷响来,二五上前叼起地上的碎肉就跑,站在角落里用前爪踩着筋膜,撕下一块肉来。

许一旬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他摸了摸脖子:“太可怕了。不过这案子判的挺清楚的,我着实瞧不出有什么问题,这又与徐雯有什么关系?”

“娄简,你是不是怀疑徐雯杀了薛毅,而乔倩杀了徐雯的夫君?”夏惊秋站在不远处问,“所以乔倩才这般笃定薛毅会死。”

“换着杀啊?”许一旬打了个寒颤,“她们二人有什么联系,为何非得杀了自己的夫君?”

“二人都是寡妇,便是最大的联系。”夏惊秋来回踱步,院子不大,他没走几步便要折返回来。

“可这徐雯住在城北,乔倩住在城南。二人密谋起来也太麻烦了吧。”许一旬顶着卷宗问,“再说了,若是徐雯常去寻乔倩密谋,薛毅怎么会不知?那可是梁小小的好友啊,他们定是见过的。薛毅心里有鬼,难道不会提前提防?”

夏惊秋思索了片刻:“观音庙!”他猛地跑到娄简面前,“乔倩多年未所出,平日里除了干活计、在家照顾夫君与阿吉,必然会去观音庙求子的。我初来岑州,便听人提起过观音庙求子很灵的。”

娄简把肉刀插入砧板,叉着腰喘气道:“还算有长进。”

“不对,不对。乔倩那么瘦弱,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精壮男子,还把人分成了十八块。”许一旬摸着下颚思索。

娄简心中欢喜:“我们阿旬也长进了。”娄简摆了摆手,指着砧板上的排骨问,“我实在没力气,你们两个,谁来帮忙。”

夏惊秋接过肉刀,瞄准排骨间隙剁了下tຊ去,明明是瞧准的,落刀时却偏了不少,他又试了几次,刀刀砍偏,没一会儿,肉刀眼看着卷起了一个豁口。

“真是个不食烟火的小郎君,你瞧你砍得磕磕巴巴的。”许一旬嘲笑。

夏惊秋举起的刀子悬在了半空中:“磕磕巴巴?”

“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了?”许一旬朝着夏惊秋扮了个鬼脸。

夏惊秋擦干净双手,快步跑向许一旬。

“你做什么?”许一旬抬手格挡,没成想脑袋上的卷宗突然被人拿走。夏惊秋又魔怔了,他拿着卷宗翻来覆去地看,巴不得要将每个字都嵌入眼睛里。

“切口凌乱不一定是分尸没有经验、耐心或者害怕、时间不够之类的缘由,也有可能是出自两人之手。”夏惊秋拿着卷宗里的验书上前,“你看仵作画的尸块图。下刀的方向左右上下皆有,杀害金成安的凶手还有一个人!”

“我想整件事的大概是这样的。徐雯得知梁小小被薛毅杀害后,一直怀恨,想要伺机报复。于是便勾连了乔倩,交换杀人,正巧乔倩对薛毅的也是有杀心的,二人一拍即合。金成安案事发当日,徐雯提前去了毕节县,乔倩与另一人趁机作案。”娄简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可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你们仔细想想,梁小小的尸骨被发现时都烂透了,徐雯是怎么确定的?自然是在尸体还能辨认的时候徐雯便知道那是梁小小。那为何徐雯当时不报复,非得在七八年后再动手?”

“有些事越想越气呗。”许一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时候白日里吵架没吵痛快,晚上辗转难眠也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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