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魔(25)
作者:以鸿
店员见到贵客上门,顿时喜笑颜开,将五姨太和秦妈妈迎进里面的待客室,关上里面的门。何月明心中一动,让丛山深分出根细细透明的藤丝,沿着门缝伸进去偷听,果不其然,居然还真让她听到点何府的消息。
原来,这店员是秦妈妈的侄儿,受秦妈妈所托到处寻找生子秘方,试图能够怀孕。要知道,何家如今就三姨太房中所出的一根独苗苗何清风,将来的家业全都落在何清风母子手中,五姨太哪里肯甘心。偏偏自己肚子不争气,老爷宠幸她明明也算勤,就是始终不见身孕,可真是急煞人也。
何月明偷听到这里,脑海中灵光一闪,意识到这倒是个好机会,如果把握得当,很大可能混进何宅。
五姨太想要生子,所求无非两种人:一种是郎中,一种是神棍。
郎中的话不行,她不tຊ是专业人士,很容易被戳穿;但是神棍的话……有丛山深在手,何愁不能装神弄鬼。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丛山深说,“跟你商量个事儿。”
丛山深听完何月明的盘算,陡然提高声音,“高贵如我,你居然让我去装神棍?”
何月明以为他觉得受辱,正想好言相劝,谁知这家伙话锋一转,嘻嘻笑道,“想想还挺刺激的。”
何月明:……
这家伙脑回路真的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装神棍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何月明又陆续找了几家铺子,订制了道袍和简单的金字招牌,约了过两日来取,然后打包了一大份食物拎回家中。不出意外,又在路上遇到了探头探脑的王牙婆。
王牙婆见“岳明”没死,先是松口气,然后再度试图游说他搬走。何月明微微一笑,做了个揖。
“谢谢王婆婆关心,您有所不知,其实晚辈出身道门,有天眼,能捉鬼。”
“过两天晚辈的算命铺子开张,到时还请王婆婆赏脸上门。”
王牙婆见岳明油盐不进,根本不将自己的好心劝导放在眼里,摇头叹息着走了。
等到晚上,何月明仔细盘算了借助五姨太进入何宅的计划,确定万无一失后,上床准备睡觉,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冬夜里却格外清晰。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
不,没有人敢来凶宅,此时敲门的难道不是人?
“谁呀?”
何月明问。
没有人回答,然而敲门声还在持续。
何月明定定神,抄起匕首插在腰后,然后警惕地拉开了门。
午夜的寒风吹进,哗啦啦的,桌上的纸张都给吹飞了起来。
门外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何月明看着空寂的庭院,月光幽灵似的飘荡,心中没底,却也并不十分害怕。一来有丛山深在;二来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按照丛山深的说法,像她这种执念深重的人,死了是恶煞,活着也是恶人,而据说鬼向来是怕恶人的。
何月明清了清喉咙,抬高声音道,“请问是哪里的朋友,不如出来见个面。”
四下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重复了两遍,依然没有人回答。树上有只栖息的乌鸦大约被吵着了休息,不满地呱了一声,声音又干又哑,听着就让人瘆得慌。
丛山深嗤笑一声,“装神弄鬼,甭理他,咱俩回床上接着睡。”
何月明听着他这句话有些不适应,虽说这家伙现在是根藤蔓,可声音却是实打实的好听男声,让她难免有种跟外男同床而卧的错觉。丛山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嗤笑一声。
“想什么呢,你就算脱光了躺在面前,我也没感觉。”
何月明:……
这种家伙就不能把他当人!
她关上门,躺回床上休息。刚刚有些睡意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何月明本想置之不理,然而那声音却持续不停,吵得她不得不爬起来,再度打开门向外望去。
院子里依然不见任何人影,不远处却隐隐有个东西在月色下反光。
何月明咦了一声,走过去捡起那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截白惨惨的骨头,也不知是不是人身上的。换了从前的何月明恐怕早已吓得哇哇大叫,飞快丢开,然而如今的她意志堪比钢铁,只是淡定地端详着。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何月明一惊,立刻转回头,发现身后的房门已经关上了。
然而这个时候风已经停了,房门怎么会自动关上?
何月明走过去,推了推门扉,推不开,手上正想用力,这时却从门里面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轻微,近在咫尺,像是正有人隔着门缝偷窥她一般,两人之间仅隔着一扇门。
何月明一惊,头皮都忍不住炸了炸,正想一脚踹开门,这时丛山深说,“别急,看我的。”
他从纹身里迅速且悄无声息地延生出数根细如发丝的藤丝,沿着门缝溜进去,何月明屏神静气地等待。
敲门声仍在不紧不慢地响着,像是某种示威。但是就在几分钟后,敲门声猛地中断,紧接着传来一声粗哑的大叫!
何月明毫不犹豫破门而入,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顿时令她瞠目结舌——
她居然见到了一只被藤丝五花大绑的乌鸦!
乌鸦浑身羽毛极黑,黑得反光,油光水滑,个头远比寻常乌鸦大,甚至有些圆滚滚的,可见平日伙食极好。鸟脸上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不断地呱呱大叫。
它的声音难听又瘆人,听上去颇似鬼叫,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富有穿透力。住在附近的左邻右舍被惊醒,反应过来这声音来自凶宅,不由心惊胆战瑟瑟发抖,脑海里同时浮现一个念头——那个新来的叫做岳明的年轻人估计凶多吉少,明天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没人敢去救。
众人紧张地将脑袋埋进被子中,一动不敢动。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此时的丛山深被吵得脑仁子疼,索性直接绑了乌鸦的嘴,恶狠狠道,“吵什么吵,再吵老子把你的毛全拔了!”
听着房间里突然响起的清朗男声,看着面前未曾开口的女人,乌鸦又惊又疑,四下张望。它已经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然而这个人到底在哪里?
它转动绿豆眼四下紧张打量,丛山深看出了它的意图,戏谑地扬起一根藤丝,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恶劣地笑道,“说起来,这乌鸦还挺肥的,拿来烤五花应该不错。”
乌鸦吓个半死,知道这次终于遇上了硬点子,当即不再凶神恶煞,而是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难为那双绿豆大的小眼睛里还挤出了汪汪的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何月明。
何月明已经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所谓的凶宅,全都是这只智商极高的乌鸦在幕后搞鬼。想必它在此地已经住了有些年头,不喜被人打扰,才搞出这些事来。人们本来就对凶宅里的命案畏惧甚深,乌鸦再利用这种心态装神弄鬼,越发使得住进来的人们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只不过,单凭一只小小的乌鸦,就玩得这么多人鸡飞狗跳,甚至还吓死过人,何月明觉得又有些说不通。
丛山深倒是知道这宅子里还有其他东西在,但他懒得探究,一味催促何月明赶紧去生火,乌鸦越发吓得心神俱丧。何月明回过神,说,“它才是房子的老住客,是我们打扰了它,放了吧。”
乌鸦闻言感激地盯着她,绿豆眼睛水汪汪的。
何月明想不到乌鸦如此通人性,啧啧称奇,让丛山深松了藤蔓,笑着对乌鸦说,“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要好好相处——”
这时乌鸦猛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起来,难为它长这么胖还飞得这么快,拉下一泡鸟屎,同时得意地呱呱大叫,翻译过来意思大概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