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拾人(24)
作者:长烟
萧径寒抬脚碾过地上低矮的杂草,说:“若真没有人,这儿又怎会是遭人踩过的痕迹?”
程洄这才发现,这附近的草木不似村里其他地方那般繁茂,反倒像是有人时常走过,踩得草儿生长不起来。
萧径寒沿着那踩踏的痕迹一路走去,见尽头是一间徒有四壁的屋子。
“有人常来这儿吗?”程洄在屋里转了转,纳闷道,“来这儿干什么?又没吃的,又没穿的。”
萧径寒目光扫过屋内,也有些疑惑。
程洄走得累了,便想倚着墙歇一会儿,可后背才靠上墙,那墙就突然往里塌了一小块。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墙不结实,就感觉脚下木板一阵震动,随即缓缓打开,露出了通向地下的梯子。
“主子,”程洄吃惊道,“是密道!”
萧径寒往下边看了看,说:“你守在这儿,我下去看看。”
程洄点点头。
萧径寒顺着梯子往下,密道内油灯嵌在壁上,悠悠燃着。
他越往里走,越觉得有些热,似乎还隐隐约约听见铁器碰撞的声音。
他忽然想起了赵老板的那批货---火药、矿石......
车炮、兵刃?
心底顿时有个猜想破土而出。
身后忽地传来响动,萧径寒猛地回过头,见虞南王萧阙提剑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萧径寒一怔,喃喃道:“父亲......”
剑光陡然一闪,皮肉破开,胸口霎时一痛。
萧径寒不可置信地看着扎进自己胸膛的长剑,鲜血淌落,浸染出一片殷红。
好痛,他失神地想,怎么这么痛......
喉间蓦然涌上一股腥甜,萧径寒一口血喷了出来,“咳咳咳......”
萧阙没有抽回手里的剑。
萧径寒垂下眸,低声笑了,只是那笑分外苦涩,又像哭似的:“原来,真是父亲要杀我......”
萧阙终于开口道:“你不该来这儿。”
“我不来,父亲就会放过我吗?”萧径寒一手抓上胸前的剑刃,鲜血淋漓。
他抬起眼,讥讽道:“父亲要谋反,怕我去告发么?”
“或许你不会,”萧阙淡漠道,“可本王在这虞南之地忍了二十多年,眼看大业将成,又如何能赌?”
萧径寒张了张口,无声道,可我是您儿子啊......
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大概在萧阙心里,从来就没有他这样一个儿子吧?
就像多年来,萧承禹对他的打骂欺辱,甚至将他赶出王府,他的“父亲”都视而不见。
自己早该习惯了才是,又在奢望什么......
“主子!”
猝然一阵药粉袭来,萧阙下意识抬袖一挡,再抬头看时,萧径寒已经不见了。
他怒道:“来人!”
程洄背着萧径寒,急匆匆逃出密道,又从怀里摸出短笛,着急忙慌一吹。
不一会儿,暗卫甲乙丙赶了过来,见萧径寒这浑身是血的模样,也吓坏了:“主子!”
程洄焦急道:“快去找大夫!”
他背上的萧径寒却哑声道:“回扶风山。”
程洄也怕留着这附近,早晚会被王爷的人追上,只能背着人一路逃命。
“快去找辆马车。”他气喘吁吁,正想换个人背萧径寒,就见前边萧承禹赶着车乱蹿而来。
程洄当机立断:“把他的马车抢过来!”
众暗卫立马冲上去,对着萧承禹一顿揍。
“大胆!”萧承禹没看见趴在程洄背上的萧径寒,还以为是遇上劫匪了,喝道,“我乃虞南王府世子,你们胆敢......啊!”
众人打得更狠了。
他们抢了马车,留下鼻青脸肿,骂骂咧咧的萧承禹,匆忙往扶风山赶去。
程洄给萧径寒胸口止了血,又胡乱包扎了一番,见他微阖着眼躺着,双目无神,好似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了。
“主子,你别睡啊!”程洄惊慌道,“我跟你说说话吧!你方才见着世子那模样了吗?好惨哈哈哈......”
“张婶早上也来信了,说大宝又掉毛了哈哈哈......”
“她问你想吃什么?烧花鸡吃不吃?”
“老靳说二公子找你。”
萧径寒置若罔闻,眼睛都快闭上了。
程洄见状,心急火燎---不行,要来点狠的!
他脱口就道:“二公子要生了!”
“裴先生要改嫁!”
萧径寒:“......”
【📢作者有话说】
等攻认清自己的心意就不会这么嘴硬啦,快了快了!
第34章 救救我家主子
程洄第一次觉得自己比萧径寒养的那只鸟还聒噪,恨不能把外边赶车的暗卫甲乙丙也拉进来,一起给他家主子醒醒神。
好在萧径寒听完什么“二公子要生了”、“裴先生要改嫁”后,终于微微转过头,瞥了他一眼,虚弱道:“昏头了你?”胡说什么?
程洄见他可算是有反应,赶忙再接再厉道:“我也是担心嘛,裴先生满腹才学,又那么好看,性子也好,主子你一走,那些什么周兄啊,可就有机会了!是不是?”
萧径寒望着随风扬起的帘子,帘外是灰蒙蒙的天,日光正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他无声地看着,良久才轻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我的。
“怎么没关系?”程洄不满道,“主子你都亲人家了,这裴先生要是个姑娘,你们孩子都要生了!”
萧径寒:“......”
裴青玉去了李朔家,敲了许久的门也无人回应。
隔壁的大爷闻声出来,得知他要找李朔,热心道,我看他收拾包袱走了,说要去什么京城伸冤。
裴青玉松了口气---萧径寒果然是瞎说的。
可他不明白,这人为何这般故意气他?
似乎自从撞破他装傻之后,萧径寒就总是一身是刺的模样,与先前的阿霁判若两人。
可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裴青玉抬眼望向天际---他又走了吗?
官道上,李朔背着包袱急匆匆赶路,又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忘记跟裴兄辞行了。
他踮起脚往前方看了看,想着大约快到邻近的县城,进了城再给裴兄写封信吧,裴兄不会怪我的。
扶风山上,程洄看着又被萧径寒赶出来的大夫,焦急地走来走去。
他半路上就想给萧径寒找大夫了,可萧径寒说不用。
他还以为主子是怕王爷的人追上来,只好马不停蹄往扶风山赶去
可好不容易赶回来了,萧径寒却把自己关进了房里,把请来的大夫赶了出去。
程洄目瞪口呆,冲过去就拍门道:“主子,你干什么?!伤口还没上药呢!”
萧径寒“哐”地一声打开了门,程洄脸色一喜:“主子,大夫......”
萧径寒嗓音沙哑,有气无力道:“送几坛酒过来。”
然后又“哐”地一下把门关了。
程洄:“......”你有伤不治,喝什么酒啊?!又磕到脑袋了?!
可不送酒来,萧径寒又不肯开门,他只好趁着送酒的时候,把大夫一块送进去。
结果,酒留下了,大夫赶出来了。
程洄气得险些把门砸了。
可还是不敢,只能跟暗卫们在外边急得团团转,转了一圈又一圈。
暗卫甲摇摇头:“第五个了。”
暗卫乙叹气道:“酒也第五坛了。”
暗卫丙眼眶红红:“呜,主子要死了吗?”
众人:“闭上你的乌鸦嘴!”
“不行,我得去找裴先生!”程洄下决心道,“咱们管不了他,裴先生还管不了他?!”
暗卫甲:“可上回靳哥不是去找过裴先生了?”
暗卫乙:“他说死了好。”
暗卫丙:“嗯,还要放鞭炮。”
“我不信,”程洄道,“裴先生哪会这么狠心?再说了,上次是骗他的,这次可没骗他。”要是再这么下去,主子真的要死了。
他不敢再耽搁,牵了马就立即一路狂奔而去。
裴青玉站在驴棚边,看着小毛驴嚼着草料,想起阿霁第一次见它时,就喊它“大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