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178)
他说得清楚,我没什么可质疑的了。我也知道燕朝歌大摇大摆惯了,也许阶下囚的身份的确足以令他发疯。
我打开了大门,铁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昆吾宫夜色里格外瘆人。燕朝歌从门里钻出来,手脚没有戴镣铐,身上也没沾血,只在脸颊上有一块伤痕。
这总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吧?我鼻子一酸。燕朝歌再次拉起我的手,他这个人没别的,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总是格外好看,我听见他说:“青枝,你跟我走吧。”
我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实打实愣了愣,才问他:“不是说好要和昆吾宫好好谈谈吗?”
“如果你肯跟我走,就不谈了,”燕朝歌眼望着你的时候,总令人感到真诚又热切,“我们一起离开昆吾山,走得远远的。我也不报仇了,你也不要什么师父师兄了,好不好?”
他是为了我,才肯放弃报仇,放弃一切的吗?我们真的能远走高飞,再也不想起昆吾宫或燕氏吗?
“……等谈过以后,”我轻而坚决地,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出乎意料,这次抽离得格外容易,“等让你和昆吾宫谈过之后,好不好?有些事总得弄清的,你也说了,这不是能轻易放下的事,我不想你以后后悔起来,还为真相所困。”
燕朝歌只是看着我,动也没动,更是没有作声。我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没错的,毕竟和他相处半年,我尝试以以往常用的语气哄他:“我的记忆也找不回来,现在记得最多的只有你。燕老太太不在了,只要你能平安,我当然愿意和你过回以前的日子。”
我没有说谎。说真的,昆吾宫未知又复杂的东西太多,短短两天,我已经怕了。虽然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对我很好。
但没有我的这半年,他们也都好好地活过来了吧。
往日,只要我放缓语速这样哄他,燕朝歌就会百依百顺,无论是洗碗还是砍柴都没有怨言。这次我以为也会奏效的,因为他放松了肩膀,又冲我半无奈地扬了扬眉梢。
“好吧,”他呼出一口气,说,“那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之前就说要告诉你的事。”
这样说来,前天躲在我房间时,他确实是说了还有话要对我说的。我点点头,燕朝歌便凑近了来。
我只感觉视线边缘一闪,这光冷得刺眼又凌厉。左臂一紧,我被一股大力拖得一个趔趄,冷光与我擦身而过。我半懵地抬头,燕朝歌已经在两步之外,腕下一套袖箭冷冷地对着我。不等我反应过来形势,又是一支凌厉飞来——不对,是三支!
我不知被谁一把推开,只听“铛铛”两声,一条白影步步紧逼,第三剑是“唰”地砍断了袖箭的机关。这一剑砍断机关后力道不减,一条血珠溅出,是燕朝歌的手腕受伤了。
手无寸铁,我看见燕朝歌毫不犹豫,三纵两跳逃离,消失在夜色中。那条保护我的白影并没有乘胜追击,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还没能回过神来,却眼见着白影慢慢地,慢慢地撑着剑滑坐在地。
我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到他面前,竟是方才送我回房,和项玄都长得很像的那个青年。他的腹部已经被血洇湿一片,那是燕朝歌的第三支袖箭。我慌了神,自己都没察觉,呼救声出口已经带了哭腔:“来人啊,救人啊!有没有人在!”
我没想过会这样,没想过燕朝歌会想杀了我,怎么想也想不透。眼泪成串向下掉,不知是因被背叛还是慌乱。白衣青年伸出干净到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抓住我的一绺头发,示意我凑近来听他说话。
我慌乱地一边哭一边照办,周遭已经隐约有了人声。青年在我耳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吐出的却是我不太明白意义的话语。
“替、我、看、着、项、玄、都,不、要、离、开、他。”
有人拉开了我,叫喊着忙乱着,将他围起来搬了起来。我跌坐在人群外,看着灯笼的光亮一团一团,在我面前来来去去。
“……你、是、我,拿、得、出、手、的、徒、儿。”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认真算起来,收徒的是雪时,教剑术的也是雪时。
女主说不定真怎么想都该是雪时的徒弟吧。
第82章 枯贰·石斛
劫后余生,我的记忆恢复得轻而易举。
因为图南殿天亮就告诉我说,他们确定我失忆的原因了,是被灌药灌成这样的。就算不做任何措施,只要停药一段时间,记忆也会慢慢恢复。当然,他们不会什么都不做,很快就配了一堆汤药给我,告诉我说喝了准好。
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燕朝歌的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或做成青团或煮进饭菜里,让我吃一些野菜之类的东西。他向来通医理,所以那就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