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163)
“知道。”
“丹若图看来算是蓥华山的东西。出去以后拿到它,我还要向你借用一下。用完了就还给蓥华山,行不行?”
“行。”
……
没有变。阿遥眸中的爱意是一点都没有改变的。怎么回事?
看来这次轮到我了。耳畔响起项玄都唤我“赵师姐”的喊叫,视线边缘的秦金罂“嗤”地一声,叫道:“爻溪,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阿遥松手了,他慢慢地后退,和我分开,手上还拎着“妺喜”。那双我喜欢的翠色眼睛中粼粼有光,我听见他说:“你带那个项玄都走吧。我知道,你也想保下他的。”
我明白了。转身就往项玄都的方向跑,没跑两步,我大叫:“梁北罡来了!”
同时,我知道身后的阿遥也已经到了秦金罂身边。被我这一叫分了神,秦金罂抬眼,下一刻小腹已经被剑刃贯穿。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阿遥得手了。秦金罂反应极快,立刻反击,阿遥提剑抽身虚晃一招,这次“妺喜”的剑刃毫不含糊,穿透了秦金罂的心脏。
距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呆了的项玄都还有好几步,我顿住步子,雀跃喝彩:“不愧是我的阿遥!”
我早注意到这里境的天际泛起了白光,说明这儿早不足以困住阿遥了。里境震荡起来,山川一层层剥落,我们之前的推测果真没有错。
我们能出去了!没等我对上阿遥的眼睛,互相报以一个笑容,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秦金罂突然抬手,击飞了插在自己胸口的飞剑。里境行将崩溃,这垂死挣扎原本无关紧要,可剑直直朝着项玄都的方向飞去。
阿遥一抬手就能把剑截住吧?
也不知是出于对阿遥的信任,还是雌性保护幼小的本能,我不假思索扑向近处的项玄都。
抱住他的那一刻,身体上蔓延开的却是陌生的触感。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我的腰部,接着我整个人一轻,挡在项玄都身前滚出两步,正对上的是幼童吓呆了的眼睛。
磨花了的玻璃珠子似的,睫毛又长又翘,毛茸茸一圈。却溅上了鲜红的东西。
钝痛在身体中苏醒。我低头去看,血液绕我身前身后的窟窿喷洒了一圈,还在汩汩流淌。
我花了好多时间才反应过来,“妺喜”穿过了我的身体。后面进去,前面出来,插在十尺以外的地上。
——怎么回事?
在轰隆隆的里境崩溃声中,我看见秦金罂死透了,看见阿遥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眸中有些无可奈何。他对上我的眼睛,和我说话:“我也想,你十有八九会去挡。”
——他,想到了的?他为什么没有把剑截住?
“项玄都那么重要的?”他如今一点也不像会受蛊惑的样子。反而有一点委屈似的,教训我,“要是如今你身上没有内丹,会什么样你想过吗?”
——他拼死去昆吾宫救我前,给我的那一颗,秦金罂的内丹?
大约是看我不应声,他的语气软下来一点,始终是我熟悉的阿遥的模样:“生气了?……不是你说的,里境里的都是虚影,我为了你连那个秦金罂都杀了,你救他做什么?……疼不疼?”
我答不出话来,只直直盯着他。
他又说:“是我不好,可你也能不能多想想你自己的安危?这儿快塌了,起来。”
我……站不起来。真的站不起来。
他的话都清晰穿耳而过,可我连一点思考其中意思的力气都没有。大约是察觉到不对劲,阿遥弯腰来搀我,却刚一看清我的伤势,脸庞就褪尽了血色。他终于慌乱起来,嗓音颤抖得不像样子:“血……还没止住?兰子训……”
我一张嘴,就咳出一大口血。他发抖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问我:“怎么回事?”
我费力地牵动嘴角,只有力气告诉他:“你给我的内丹,不在我身上。”
他的呼吸凝固了,几乎是无意识地跪倒在地,手忙脚乱将我搂住:“怎么会,你给谁了?……给你师父吗?他真那么重要?”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能怎么回答,告诉他,他挣脱束缚救我下山的那一夜,他快死了?告诉他我其实是把内丹给了他,因为内丹耗在了他身上,如今我才会受伤濒死?
让他后悔自责一辈子,再也走不出来?地面开裂,我听见他牙齿打战的格格声,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想死。
至少不想像现在这样,死在这个破烂里境里。就这样死了,我对不起用最后一口气救我小命的秦金罂,对不起教我剑术的雪时,更对不起养我教我这么多年,为我跪了三天三夜,险些没能再站起来的师父。
我为谁死都行,但不能这样死得又冤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