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154)
“我与爻溪相识有百年了,”她眼波流转,笑得温柔,“要他认可一个人有资格当他的‘搭档’,只怕比登天还难。他办事时,连我都不许插手,你说难不难?”
我愣住了。
“那可能,‘搭档’也是他骗我的……”
“我没见过爻溪这样不排斥别人的碰触,”秦金罂接着道,“你相不相信我的眼睛?”
“……眼睛?”
“我看见,他对你在意得紧,”她温声解释,“我将他拉进水里那一下,他起来第一眼找的甚至不是拉他下去的我,而是岸上的你。”
心脏剧烈跃动了一下。我抬手摁住胸口,跳动的心将血液送得漫上了脸庞:“真的?”
“这倒假不了,”秦金罂莞尔,“但我对你俩的事一无所知,下不了定论。最清楚这其中一二的不是你么?……嗳,别误会,我可一点没吃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蓥华山的月亮,要比别处都更圆、更明亮一些。在这个里境中,我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与秦金罂相识了很多、很多年。犹豫着,我最终还是道:“我有话想对他说,可就是总找不到机会。”
秦金罂笑出声:“人就在这蓥华山上,机会还不好找?明日找他去说就是了。”
我吸一口凝着夜露的空气,觉得心绪缓缓沉淀了下去。夜色中,秦金罂的面庞仿佛凝着朦胧的柔光,我忍不住说得多了点:“我常常想,如果拥有你的容貌,大约就也能被所有人喜爱。”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出乎意料,秦金罂却没有深究,只是应声道:“这只是‘你想’。”
“师娘,你之前猜的几个人,你都爱吗?”
“我谁也不爱,”她举起右手,像个小女孩似的,对着月光看自己尖尖的十指,“日后也不会去爱谁。”
我回到嵌在山崖中的宫宇时,独身一人,已经是深夜。秦金罂在白日里已替我安排过住所,我凭着记忆摸过去,却只看见门扉旁边,似乎是一个人影闪过。
我出声:“阿遥!”
人影站住了。我三步并作两步,绕到他面前去。
他那一身血污已经都洗掉了,长发也已经恢复干燥,变回了我熟悉的模样。
与白日里失控的样子判若两人。我稍稍安心了一些,阿遥还是阿遥,这就够了。吸一口气,我问他:“你不谢谢我救你?如果不是我,今天梁监院只怕非和你打起来不可。”
月光很稀薄,我不是很能确定他的神色,可语气依旧是生硬的:“……谢谢。”
我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回答的话,能继续交流。
“答谢就两个字?”
那一头,他的气息似乎微微变得有些不耐烦了。都说在深夜里,人最容易冲动行事。
我说:“不管,我还要谢礼。”
说罢,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上前两步,将他推到了门板上。
踮脚扯住衣领,将他拉得弯下腰来,我凑上去在他唇角啄了一下。温热柔软,我的脸霎时滚烫起来。
我原以为自己足够镇定,足够有心理准备,此刻却如同被投进滚水般突然手足无措,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却不知是不是太过意外,阿遥并没像我想象般,作出激烈反应。
面前一片寂静。我抬起头,咫尺之间,阿遥一动不动靠门板站着。神色怪异,只盯着我看。
正当我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时,面前的他慢慢翕动嘴唇,叫出了我的名字:“兰子训。”
他顿了顿。
“兰子训,”他说,“你耍什么花招?”
我脑子中轰然一声,当真无法保持镇定了:“什么花招?当然是喜欢你。我都亲你了,你当我是什么人?……”
大约是听见“喜欢”二字,不等我将最后一个字说出口,阿遥猛然逼近,向我覆压上来。我下意识一连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上另一扇门板,有点疼。
更疼的是,他咬了我的嘴唇。还没来得及反应,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一半是疼,一半是被吓的。头也撞在门板上,我连叫痛声都发不出来,尝到了口中熟悉的清冽气息。
可此时的阿遥一点也不熟悉。好在这个状态只持续了一刻,他很快回过神般,将我松开了。
我不由自主地,靠着门板慢慢滑坐了下去。眼泪还挂在脸颊上,我听见阿遥的嗓音沙哑地、颤抖地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吓跑你。对不起。但是……兰子训,你别耍我。”
刚才短短的一瞬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的脑中算是暂且将它理清了。我胡乱擦了眼泪,辩解道:“怎么会。我也不是自己想哭的,是撞到了头。”
那一头,我听见他闷闷地,再次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