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132)
“也有可能只是梁北罡回过神来,怀疑昆吾剑被熔解,也藏了部分在那两把剑里。”
朱雁答得毫不犹豫。可是,梁监院都只是怀疑,从不敢确认的东西,朱雁怎么能一口咬定?将门派代代传承的灵剑熔掉,分作几部分,无论怎样想都太过疯狂了。江宫主他,有胆魄作这样的决定?
我摇头:“熔掉昆吾剑?那可是昆吾剑!”
看透了我的质疑一般,朱雁冷笑了。她问我道:“你对江北徵了解多少?”
了解多少——可以说,除了清微祠牌位上写的字以外,一无所知。
他曾经救过廖伯,曾经受燕丹阳所托接受过丹若图,但这些事件中的他,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敢把昆吾剑熔掉,那就是江北徵,”朱雁目光坚定,神色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原本就是宫主的独子,在昆吾宫出生,资质无可挑剔。更别说他剑术符箓药理无一不精通,所以他当宫主,举宫皆服。只可惜……他从当上宫主到去世,只有四年。”
去世三十年的江北徵宫主,在昆吾宫的存在感已经很稀薄。我原以为,是因为他无甚建树,岂料他这个宫主,居然只当了四年?
他是上代宫主之子的事,实力拔群的事,我统统不知道。江北徵是一把还未及展露锋芒就粉身碎骨的灵剑,他的光芒被生者掩盖,他的传奇至死都未能被书写。
可显然,朱雁铭记着他的一切。“四年”哽在我的喉口,不上不下,朱雁抿抿嘴唇:“但你知道,这四年中他都做了多少事吗?修改收徒定规,由宫中统一择取,改为各人自由收徒;梁北罡是孤儿出身,江道长知道他自小受世家子弟欺凌,约束昆吾宫弟子拜入宫门之后,即与家门出身一刀两断。”
是了,在这之前,卫云晁也正是因为提及了自己的家世,才被重罚。我动了动嘴唇:“江宫主对梁监院这么好?”
“江道长是看出了梁北罡为人阴鸷野心不小,”朱雁回答,“怕他因此走上歪路。可这又有什么用,到头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朱雁对江宫主的称呼从“江北徵”变成了“江道长”。能让她这样的人叫一句“江道长”,这已经足够让我确信,江宫主实在卓尔不凡。我观察着朱雁的神色,问道:“江宫主他,过世的始末你也知道吗?你难道,就没想过替……”
“替他报仇?我?”朱雁扯起朱红的唇角笑了,面庞又骤然冷硬起来,“你是不是想岔了,话说回来,也怪江道长不懂得中庸之道。”
在朱雁的口中,江北徵是昆吾宫之幸,百年不遇的人杰。当上宫主的第一天,他就昭告天下,说昆吾宫不会再直接接收各大世家任意送来的弟子。按之前的惯例,每年昆吾宫收入门下的弟子,有一大半都会是不经关卡选拔的世家子弟,资质良莠不齐。
但这些世家在送来子女的同时,还会送来大批灵器钱财。江北徵此举,无疑在宫外宫中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但他坚持要让昆吾宫独立,在受到质疑之际,他凝神甩剑出鞘,入石三尺,嗡鸣不绝:“宫主之位既已落到我手上,我又岂会轻易出让?”
当时,昆吾宫上下没一个人有自信能胜得过他,弟子们一时噤若寒蝉。自然,事实证明,江北徵的做法是对的。昆吾弟子上升的实力没过几年,就让昆吾宫再次站稳了脚跟。江北徵打理事务的手腕刚柔并济,可说旷古未有。
“所以梁北罡才容不下他,”讲到末了,朱雁哑哑一笑,“梁北罡也是个厉害人物,他们俩中只能活一个。江道长输了,仅此而已。我能怎样?江道长把我关在昆吾宫五年,从此我自由了,高兴都来不及。”
阿遥曾说江宫主是被燕氏的人所杀,如今这样说来,其中果然少不了梁监院作梗。只是,江宫主将朱雁留在身边五年,她却为了寻找他的骨殖,在昆吾宫继续逗留了三十年。我真不知道,朱雁是太清醒还是太糊涂。
“——好,”我吸了一口气,总结道,“所以,江宫主为了不让昆吾剑落到梁监院手里,可能真把它熔了?”
这柄匕首,是薛子蔚从昆吾山带出去的东西。究竟是如何得来,已经不可考,但它确实可能与江北徵有关系。梁监院当时那样急着要找回“妲己”与“妺喜”,两把剑并重,这也证明朱雁所言并非毫无根据。
“现在悬了,”朱雁挑挑唇角,“项玄都为了换你,将最后的‘妺喜’也一并出让。”
这我知道。如此一来,“妲己”、“妺喜”,两把剑都落到了梁监院手里——但如果真如朱雁所猜想,“六意”也与昆吾剑有关,那就说得上柳暗花明,绝处逢生了。我端详手中陪伴我多年,我却始终没发现内里乾坤的“六意”,抬头问朱雁道:“你有没有办法确认,它里面的到底是不是昆吾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