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273)
作者:羲和晨昊
而李然也才会每每想到此事,便自觉愧对羊舌肸。
两人坐下,羊舌肸便是激动万分,竟是不自觉的红了眼框,亏得李然急忙说了一句:
“大夫这是作甚?与大夫相见,乃是喜事啊……”
李然扶起了羊舌肸,并是好生宽慰了一番。
“对了,李然还须得向大夫致歉,若非然自作聪明,吴王诸樊也不会战死在巢邑……”
李然的道歉,让香园之内一下子平静了下来,羊舌肸听罢后连连摇头,长叹一声。
“哎……成败由人,子明其实不必道歉,肸何尝不知子明苦衷?”
“被困于此,求生不得,求死也难,若不为两全之法,子明也断然不会冒此风险设计引诸樊入彀。”
“只可惜诸樊,刚烈之辈,不懂屈折,硬生生是留给了楚国此等良机,唉……”
话到这里,羊舌肸又是一叹,脸上满是无奈。
对于这件事,他其实早已看开了。所以此时李然突然说起,他也无法再怪罪于李然。
毕竟这件事说到底,李然所设之计本也是给足了吴国机会的。伍举当时尽弃江淮之地,硬是后撤百里,便是最好的证明。
只可惜诸樊不懂谦和,非但是有些“得寸进尺”,而且最后竟还自戕于巢邑,虽是壮烈,然则却也同样是给了楚国以可趁之机。
这样的行为,他敬佩,可同时也是十分的不齿。
毕竟若是诸樊能够明白李然的用意,吴国也断然不会如此被楚国给牵着鼻子走。
“大夫高义,然甚是惭愧……”
这便是李然愿意承认羊舌肸乃是自己师傅的原因。
因为羊舌肸总能看透他的计策,并从中找到他之所以会失败的原因。
“嗐,不说这个了。”
“此次肸来楚国,乃是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要告诉你。”
羊舌肸话锋一转,语气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李然顿时坐直身子,凝神静听。
“好消息是,就在上个月,鲁国的季孙宿与孟孙羯双双离世了。”
“什么?”
饶是李然闻声,也不由狠狠一震。
季孙宿,孟孙羯,这两个把持鲁国朝政数十年的“寡头”,居然直接就这样死了?!
那鲁国三桓之中,岂非只剩下叔孙豹这一家了?
可谁知羊舌肸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李然又如中了晴天霹雳一般。
“坏消息是,叔孙豹,也于前几日去世了。”
“什么?!”
李然一跳而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是的,短短一个月内,鲁国三桓竟全部离世!
“居然连叔孙大夫也……”
李然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依然还记得当初他在曲阜时,那个以国家大义为先,始终对他所为进行鞭策的叔孙豹,他依然还能记起在他离开曲阜时,叔孙豹那不舍却又无奈的眼神。
甚至他还能记起叔孙豹在鲁侯即位时那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纯真的笑脸。
他在曲阜,受惠于叔孙豹良多。
“怎么会……叔孙大夫不是……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嘛?”
“唉,生老病死,从不由人呐……”
羊舌肸用极为简练的“八个字”给了李然答案。
是啊,世事就是这般无常,任谁也无法阻止。
李然沉浸在叔孙豹去世的消息之中,一时无法自拔。
他的脑海里尽是当初在曲阜时,与叔孙豹共事时的画面。
若非叔孙豹,他李然又岂能有今日?
若非叔孙豹的保驾护航,今日的鲁侯稠又岂能安坐国君之位?
可惜,这样一个伟光正的鲁国大佬,最终却也难敌寿数的大限。
过了好一阵,李然这才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稍微清醒过来。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他如今所能做的并不是悲伤,而是要将叔孙豹的未尽之事给完成了,这才是对叔孙豹最大的报答。
“那……叔孙大夫既已离世,鲁国的局面如何?”
回到正题,鲁国三桓一时间内全部与世长辞,这对鲁侯而言自然是一个机会,一个重振公室的绝佳机会!
李然又如何不知鲁侯也同样是有着极大抱负之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季孙宿、孟孙羯、叔孙豹,这三个作为鲁国的老一辈三桓,竟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全部离世,这是李然万万没想到的。
显而易见,伴随着这三人的突然离世,鲁国内部必然会掀起新的一轮明争暗斗来。
既然如此,那如今鲁国的局面又将如何呢?
面对李然的疑问,羊舌肸表现得很是面色凝重,只听他缓缓言道:
“哎……不太妙啊。据说由于有竖牛以外戚的身份搅局,叔孙一族出了内乱。最后虽是由其庶子叔孙婼继任宗主之位,但是由于之前的内乱,季氏借机是裁去了中军。而鲁侯也因此而大怒,似乎是要对季氏采取大行动。但具体情况,老夫便不得而知了。”
也难怪,纵使羊舌肸的消息再灵通,只怕也是很难打听得到鲁侯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然而,即便如此,羊舌肸的此番知会,对于李然而言也已是十分的关键。
因为他知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当初被季氏害死了君父,害死了兄长,如今又被季氏径直是裁了中军,公子阿稠他终于是要按耐不住了。
李然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思索之色。
“子明?在想些什么?”
羊舌肸见状,当即一声问道。
“季孙宿,孟孙羯,叔孙大夫全部离世,然则鲁国朝堂中却仍有不少卿大夫效忠三桓势力,倘若鲁侯如此着急找季氏寻仇,然担心只会是螳臂当车,再次引得鲁国内乱啊……”
“越是在这种节骨眼上,便越是不能有这些动作!”
李然摇了摇头,甚是担忧的如是回道。
的确,无论是季孙宿还是孟孙羯,亦或者是叔孙豹,鲁国三桓的势力在鲁侯早已可谓根深蒂固,虽然其掌舵之人在短短一个月内相继离世,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势力就此遭到了削弱。
鲁侯要对季氏进行清算,以季孙意如的个性,能等你鲁侯出手以后他才反应过来?才想起如何反击?
他显然不会。
敌暗我明,李然深知。季孙意如如今有竖牛从旁辅佐,其人亦是智谋过人。只怕鲁侯稠如今的任何动作,都有可能会落入季孙意如的算计之中。
所以,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鲁侯越不能着急。万一弄巧成拙,那他这些年的隐忍可就彻底白费了。
“嗯,子明言之有理。只不过……”
羊舌肸当即点了点头,但也表达出了一丝无奈。
李然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给鲁侯修去一封书札。
鲁侯想要对季氏进行清算,并无不可,但绝不是在这个时候。
毕竟叔孙氏也发生了大变故,一旦鲁侯在这时候对季氏复仇,其牵扯甚广,搞不好会引起君臣之间的另一场大乱斗。
而以鲁侯如今公室的实力,想要一举扫清季氏,乃至三桓,那实在是太过于凶险了。
“此时不宜大动干戈,还请大夫将此封书札转交给鲁侯,务必替然劝住鲁侯,让鲁侯他务必隐忍,更是要以德服人。”
不一会,李然便写好了信札,又将书札是交给了羊舌肸。显然,这件事由他去办是最合适不过的。
羊舌肸当即收下书札后,不禁赞道:
“子明对鲁国之事,亦算得是尽心了啊。”
不难听出羊舌肸这话里隐隐是有些酸味儿。
李然离开鲁国,其实算起来也已经是有些年头了。可是或许是因为叔孙豹对他的知遇之恩,又或许是因为祭氏与叔孙氏的姻亲关系,他对于鲁国的关注,似乎始终都未消减过半分。
而鲁国上下呢?对于李然的帮助,却是少之又少。
反倒是晋国,无论是平丘之会还是虢地之会,亦或者此次晋楚联姻,晋国对于李然的支持都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