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71)
作者:松风
“因为……”徐时笙思考刹那,对我道:“是你,你说只要我助你登上后位,便许我亲自抚养屹楼。”
我用手抬起徐时笙的下巴,她还想挣扎。图南眼疾手快,一脚踹在酥眉的心窝让她疼得满地打滚,三步并两步来到徐时笙的身后将她的双手反扭。
“是啊,”我打量着徐时笙这张脸,这么柔弱的女子,竟生了一副脏心烂肺,“如今,张将军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你再把我供出去,说是受我胁迫。等我们二人双双殒命,徐家再出面保你,不管家世还是资历,你可不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后了吗?届时孩儿想要养在哪里,不都还是看你意愿?”
说罢,我放开她直起身拍了拍手,对沈涤尘道:“可有请太医来看过?”
沈涤尘咬着牙:“一群酒馕饭袋罢了。”
“臣妾自小学制香,粗通药理,或许可以替张将军看看。”
沈涤尘没有接话,眼神中带着迟疑和对我的防备。
我出言提醒他:“陛下。多耽误一刻,张将军就多一分危险。”
过了片刻,沈涤尘招招手:“你来。”
从沈涤尘手中接过张念的手,搭上她的脉搏。奇怪……这不像是寻常的毒……
“如何?”沈涤尘问。
我把张念的手放回被中,摇摇头,压低声音对他道:“臣妾才疏学浅,断不出是什么毒。但张将军脉象沉稳有力,中毒不深。陛下不妨再问问徐氏给张将军下的什么毒。只要问出来,对症下药,张将军定能无碍。”
沈涤尘对徐时笙道:“徐氏,你给念儿下的什么毒?!”
徐时笙咯咯笑道:“徐氏?念儿?陛下怎么不唤我笙儿了呢?笙儿哪里会懂什么医理药性,可不是李氏给我什么,我就下什么。”
“你!”沈涤尘青筋暴起目眦欲裂,他伸出一手指着徐时笙,相似要将她撕碎吞入腹中一般。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张念和徐时笙这两人,我一个都不能让她们死。但凡死一个,就是死无对证,到那时,不管沈涤尘要如何处置我我都百口莫辩。
“陛下,”我道,“徐氏既不肯说,臣妾斗胆向您推举一人。此人博览群书,又颇通医理,尤善疑难杂症。不若让他来试试。”
沈涤尘顾不上徐时笙,急切道:“谁,快说。”
“阮言一。”
已经一日一夜未能进食了。沈涤尘既不相信徐时笙,也不相信我,他把我们分别扣押在殿内的左右两个耳房之中。不知道是他故意为之还是一心担忧张念顾不上我们,一整日都没有人来送食盒。我和图南只能喝水充饥。
我枕在图南的膝上,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腹中五脏六腑搅在一起拧得生疼。
图南问我:“若是张将军有什么不测,我们会怎么样?”
“大概会杀了我们泄愤吧。”我感觉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耗尽了力气。
“娘娘怕吗?”
我摇摇头:“就是觉得冤枉。”
图南又问:“那……徐氏呢?”
我想了想:“也许跟我们一样吧。”
“前些日子还有说有笑……她为何要害我们。”
翻了个身,我找个舒服的姿势,道:“她或许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要和我成为朋友。但她可以有千百个理由害我。即便她不想,徐家也会要求她这么做。为了她的孩儿一个嫡出的名头,光明灿烂之前程,她也会选择这么做。她就是这样的人。”
图南踟蹰许久:“可是……我听说娘娘多次救过她的性命……她竟这样不知好歹……”
“那时候我也不过是做了我自己的选择,”突然脑中念头一闪,我蹭地爬起来对图南问道:“昨日怎么不见鹅黄?”
图南也答不上来。我们拍打着门,对门口的守卫道:“我要见陛下!让鹅黄来见我!”可不管我们如何喊叫,守卫都似石像一般岿然不动。
绝望之际,有人拉开了门。正是阮言一。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图南及时扶住了我。阮言一也伸手虚扶了一把,道:“娘娘小心些。”
见来人是他,我问:“张将军如何了?中的什么毒?可能解?”
“是铜锈,”阮言一道,“像是从口鼻吸入的,不过中毒不深,灌了许多牛乳,已经大好。你呢?你可有事?”
我扶着门框,有些委屈:“饿……”
阮言一闻言大惊:“他们……不让你吃饭?是那个……”
我着急找鹅黄,顾不上与他叙旧:“我要去找人,抱歉。”
正待离开,阮言一一把拉住我的袖子:“陛下正照顾张将军,不得空。陛下让我去医治一个叫鹅黄的姑娘,特意吩咐带上你。”
一把揪住阮言一的衣领,只是饿得太狠,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气势少了三分。
“鹅黄怎么了?”
阮言一让图南扶住我,从怀中摸出两颗糖来递给我和图南:“把这个吃了,我们这就去看她。”
第70章
我见到鹅黄的时候,她正趴在床上,腰部以下殷红一片。屋中弥漫着血的腥味。
“鹅黄!”我扑将上去,捧起她的脸轻轻拍打,唤她,“鹅黄,鹅黄你醒醒。”
在我的呼喊中鹅黄缓缓睁开眼睛,她的声音细不可闻:“娘娘……此地……此地污秽……”
我胡乱的抚摸着她的滚烫的脸:“你别……你别说话鹅黄……”当即转身对后面的阮言一和图南喊道:“快!你们快!她在发烧!”
这伤有两天了,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愈合,血肉和衣物长在了一起。图南烧了许多盆热水来,我们一点点替鹅黄擦拭,仍然疼得她揪紧了被角,指甲都折断了。阮言一怕她咬到舌头,撕了一块布让她咬在嘴里,最后竟连嘴里这块布上都咬得满是血印。
“好歹也是侍奉过太皇太后的人……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我低声啜泣。我明白,鹅黄挨的这一顿板子,本该有一半要打在我身上,另一半要打在徐时笙身上。鹅黄不过是沈涤尘杀鸡儆猴的鸡。
直到半夜,我们三人才帮鹅黄处理好伤口,喂了药。鹅黄将将睡下,沈涤尘便差人来传我与图南。阮言一本欲一同前往,无奈鹅黄身边不能没有人照料,于是我向来传唤的小黄门要了一个随行的侍女留下同阮言一一起看顾鹅黄。随后跟随小黄门来到张念的寝殿。
还未进门,我便看到徐时笙已经跪在殿内。我加快脚步,气势汹汹地冲到徐时笙的面前,毫不犹豫举高手。
“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徐时笙的脸上。这,是为鹅黄打的。同样的,其中有一个耳光本该落在沈涤尘的脸上。杀鸡儆猴谁又不会呢?
徐时笙大约是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呆呆愣在原地,过了一会才哭出声来。而座上的沈涤尘正一口一口给张念喂药,对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张念一碗药喝完,沈涤尘放下碗替张念在后背又加了一个靠枕,此时他方才把目光转向我和徐时笙。
沈涤尘向一旁的黄门令使了一个眼神,黄门令会意离开,不多时举着一个托盘回到殿中,托盘上是一只软枕。沈涤尘起身接过软枕,扔到我和徐时笙脚下,一阵灰尘从软枕中扬起。徐时笙慌忙地避开,我不明就里,弯腰去查看。
陇客一把把我拉开,沈涤尘问徐时笙:“你还有什么话说?”
此时我明白过来,这枕中的八成就是铜锈的粉末,连忙用袖子捂住口鼻。
徐时笙一楞,突然大笑:“哈哈哈,陛下是一早就怀疑我了,还是不准备查了,想要舍弃掉我?”
沈涤尘不语。
徐时笙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她不再是之前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用眼睛斜睨着沈涤尘,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我觉得,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徐时笙道:“没错,是我。是我想要用这一石二鸟之计除掉张氏和李氏。我为何不能是皇后?我们徐家为何不能有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