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44)
作者:黄易
碧空晴气势沉凝,口里不住断喝,每一喝都如平地焦雷,令历冲的刀势出现紊乱,而碧空晴则如惊涛巨浪般重重向他施展压力。
这类高手的较量,任何一方占到优势,另一方都极难平反,至死方休。
碧空晴觑准时机,连右拐痛击在历冲刀背上,另一拐闪电劈入历冲的空门。
历冲惊骇欲绝,他甚至听到自己全身骨碎的声音,眼前一黑,一代邪王,就此毙命。
碧空晴凝立不动,急速运功,这历冲称雄黑道,实在非同小可,他全力一击,耗费了极多真元,必须调息运气,始能复原。
铁存义受了历冲多拳,也是血气翻腾,借此良机急忙调息。
如此半炷香时间。
首先一声龙啸,来自车尾,一个俊伟的身形,弹了出来,虽然满身泥污,但双目威棱雷射,面上一片光辉,正是名动天下的传鹰,这时的他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碧空晴吁出一口气,仰天一阵大笑道:“得见传兄弟安好如昔,老哥快慰之至。传兄弟疗伤之速,必有秘技,何碍公诸同好。”两人目光相触,深厚的交情,尽在不言中。
传鹰道:“天地并归一元,何来你我之别?”双目闪动智慧的光芒。
碧空晴面容一整道:“你说你话,我说我话你我自分,何言本无你我。”两人话锋一转,开始探索哲学上的问题。
传鹰道:“所以惟要忘我,始可重归一元。天地不伤,我自不伤;天地不败,我自不败。惟要忘我,天人合一。”
碧空晴道:“我自长在,纵有片刻忘记,于事何补。”
传鹰道:“忘我之先,首要尽我。譬之养牛,首要寻牛,得牛后再加以放牧,牧牛后,牛至精至壮,始能忘牛,忘人,人牛俱忘,才能练虚合道,返本归原。”
碧空晴向传鹰一揖到地道:“与君一席话,胜却十世修行,异日我若得窥至道,实拜兄弟所赐,先此谢过。”这人直言无讳,毫不掩饰。
铁存义听得两人对话,若似有悟于心,一时如醉如痴。此人日后继传、碧等人,成为一代宗师,种因于此。
碧空晴续道:“不知兄弟与蒙魔一战,胜负如何?”
传鹰苦笑一声道:“小弟藉天时之利,险逃大难,何敢言胜。”
碧空晴道:“是胜是负,日后自有定论。现在阴癸派凶人,肆虐城内,公然四处搜查,显已得蒙人默许,方敢如此猖狂,不如让你我二人携手反扑回城,好为世除害。”
铁存义在此时插嘴道:“能得二位大侠联手除魔,实乃万民福。兼且阴癸派派主厉工,昨天清早率同另两凶人离城,这时城中除符遥红外,尽为第二代高手,力量远较单薄,正是挫其爪牙的好时机。”
传鹰道:“铁兄言之有理,不知厉工向何处去?”
铁存义道:“他们由城西出门,据最后消息,应是往金川云南一带。”
传鹰面色一变道:“不好!”
碧、铁两人讶然。
传鹰心念电转,把整件事迅速理出一个轮廓道:“厉工此去,极有可能是针对在下的一位朋友,我立即要上路,务要在他们之前,先赶往该地,这处之事,有劳两位了。”
碧空晴道:“兄弟但去无碍!今次事了,老哥将返山潜修,重过那野民生活,可能与兄弟再无相见之日,万望珍重。”
传鹰仰天长啸,也不多言,拍拍碧空晴肩头,飘然而去。
当日勇闯惊雁宫硕果仅存的两大高手,到此亦不得不分手。
二人说分就分,干脆利落,毫无世俗不舍之态。
太阳逐渐西沉,西面红霞万道,染得半边天鲜红一片,黑夜快要来临。
天地的节奏,一点不因人间的离合有丝毫改变。
第二章 隔墙有耳
传鹰辞别了碧空晴,连夜赶路往成都。
他体内气来而复往,去而复还,生生不息,一点疲倦的感觉也没有。
心中惦记看祝赫二人,恨不得长出翅膀来。
他放弃了从官道快马狂奔的方法,穿山越岭,专抄最快的山路急行,不到三日三夜的时间,抵达宜昌。
成都在两日行程内。
照他估计,他现在应该比坐马车的魔教凶人,最少要早到了一天。
传鹰豪气大发,心想不如在这里待上一日,找血手厉工来试试他的厚背长刀,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整件事,胜似日后纠缠不休,于是找了一间扼守进城要道的客栈,住了入去。
房间朴素整洁。
传鹰端坐床上,默想战神图录上的诸般秘景,不一刻进入天人交汇的境界。
天地重归寂静。
客栈内每一下步声、谈话声,甚至旅客在床上转动的声音,也给接收到传鹰超人的听觉内去。
所有杂念被驱逐出他思想的领域外。
街上的车马声,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发生,又似近在耳边。
传鹰逐渐收摄心神,整个人的受想意识愈来愈凝练,逐渐把所有声音置诸脑后,便俨迅速离开声音响处,所有声音从他的灵智淡出无念无想。
就在这一刻,他被一段对话吸引了他的灵神。
吸引他的并不是说话的内容,而是说话者的杀气。
当日传鹰受伤躲在马厩,感到一股邪恶的力量在附近,原来是魔教的凶人在搜索他。
随后向无踪出现,传鹰的精神有若一个无形的探测工具,感知了向无踪的善意,便是这类超越日常感官的精神感应。
传鹰暂止了精神往更高层次的旅程,集中能力,专心窃听那段对话,其他的声音立时变得模糊,只剩下那充溢杀意的对话声音。
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姓周那小子的路线摸通了没有?”
另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道:“老大留下的记号,指出姓周的可能知道了风声,将会于今夜趁黑赶路,哼!岂知这正给了我们搏杀他们的最好机会。”
沙哑声音道:“只是我们两人,便足可迅速干掉他们,何须待至路上才动手。”
尖刺声音道:“你有所不知了,姓周的也不是易与之辈,虽然从事正行买卖,却是少林派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况且他随从中还有好几个硬手,老大不想留下手尾,所以才召集我们七人全体出动,要求一击成功。”跟着压低声音道:“况且这次的酬劳惊人的优厚,足够我们两年花用,老大特别谨慎。”跟着发出一下奇怪的声音─看来是吞了一下口水,道:“那妞儿的确很美,确是我见犹怜。”
两人一齐淫笑起来。
传鹰听到这里,一股怒火升起,这帮大盗分明受人主使,要去干一件害前劫色的灭绝人性恶行,自己岂能坐视不理,看来唯一暂时把厉工的事抛开一边,因为只有当这批凶徒聚集一起时,他才可以一举搏杀。
沙哑声音忽喝道:“谁?”
一个沉雄的声音道:“老五,老七─是我。”
尖刺声音释然道:“是老二。”
跟着是开门声。
传鹰心中一凛,这老二的脚步声似有若无,连他也要到他沙哑声音喝问时,才知他的到达,显然功力不俗。
传鹰立时对他们七人的实力重作评估。
老二道:“我刚见过老大,决定今夜守候离城的几个要点,一待姓周的车队离城,即紧蹑其后,一到僻静处便即狙击。记着,那女的一定要丝毫无损。这交易的主子,连我们也得罪不起。”
其他两人默然不语,接着是开门声。
三人离房而去。
传鹰取了厚背刀,也穿窗而出。
一轻华丽的马车,在十多乘骑士的护途下,迅速在黑夜的官道奔驰。
前面的两骑提着防风的灯笼,在前路照明开道。
星月无光。
风沙呼呼。
灯火跳动不停。
凄清荒凉。
其中一位方面大耳、相貌堂堂的中年大汉,一夹马腹,从后面赶到马车旁,隔着低垂的窗帘道:“辛苦吗?”声音充满关怀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