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81)

作者:黄易


策略是一虚一实,“虚”的是指藏在敌人视野外的峡寨,只要己方人马蜂拥而出,占据有土墙维护的北坡,立可反虚为实,加上壕坑之险,可粉碎敌人的攻坡行动。

实是与屏岭北面窑寨背靠背的临时山寨,使从东南面来的敌人,难以轻易绕过屏岭,直接攻打白鲁族人的主寨。

临时山寨成了主寨的近身铁卫。

龙鹰、风过庭和觅难天等落手落脚,亲力亲为的负起挖壕的耗力苦工,当龙鹰将车子能负载的最后一包泥土送上车斗去时,驾骡车的漂亮白鲁族姑娘向他回眸甜笑,还加赠媚眼儿,这才娇笑着驾车登坡去了,龙鹰猝不及防下,被她诱人的风情弄得有点神魂颠倒,乘机站在坑旁休息,心忖如非昨夜享尽花秀美的温柔滋味,现在肯定会后悔没有接受大族长由美丽处女侍寝的建议。

风过庭和觅难天像龙鹰般不停手苦干了近两个时辰,从深达一丈的壕坑跃上来,来到他左右。

风过庭笑道:“又动色心了,如果让秀美晓得,肯定活生生地捏死你。”

龙鹰苦笑道:“还请两位老哥多多关照小弟,看紧我以免被美人儿所乘。哈!”

觅难天望着驾车美女的背影,道:“这妞儿真漂亮。”

风过庭哑然笑道:“觅大哥你好像忘了对娇妻们的承诺。”

觅难天一手搭着风过庭肩头,叹道:“在战场上一切都颠倒过来,很想找点刺激的事来做,昨晚谁不暗羡我们鹰爷的艳福。”

龙鹰心中警惕。人性的复杂度远超任何人想象之外,自己初习种魔大法时,对此体会甚深。向雨田便指出人人心里多多少少附有原始的魔性,一念之差。君子可欺暗室,何况在战场这个人性泯灭的处境里。他龙鹰身为统帅,不单要压下色心,以身作则,还要想办法开导手下,梳理他们的情绪,使他们不会偏离正轨。

龙鹰道:“罪过!罪过!只此一趟。”

风过庭讶异的瞧他一眼。

本修阿那来了,报告情况道:“敌人在日落前停止推进,于东南和正东方二十里处立营。由于地势起伏,又被他们占据高处,我们没法靠近,只能约略估计集结在东南方者,约四至六千人,正东方人数少一点,但相差不远。”

夜空星罗棋布,天气极佳,但始终是荒漠气候,入黑后气温骤降,幸好有绿洲天然调节,没那么令人难以抵受。

工地处处火炬燃照,也为各人提供少许暖意。

觅难天问道:“没发现东北面的敌军吗?”

本修阿那信心十足地道:“肯定仍未进入三十里的范围内,但因丘陵区容易藏伏兵,我们不敢深进,未能探索更远的地方。”

接着压低声音道:“探敌途上,我们发现多具敌军的尸体,都是身首异处,首级还放在最挡眼的地方。”

风过庭道:“是符太的作风。”

觅难天道:“肯定是他干的。”

龙鹰拍拍本修阿那肩头,道:“做得很好,继续密切监视敌人的动静。”

本修阿那道:“晚上我们会携犬巡逻,保证没一个敌人能踏足我们的草原而不被发觉。”说毕欣然去了。

虎义从北坡奔下来,兴奋地道:“二十五台投石机,明早可抵此处,该如何分配?”

龙鹰道:“北坡有五台已足够有余,而敌人来犯时,新寨或许未完工,需靠余下的二十台增强防守力。”

虎义领命去了。

号角声响,辛勤掘坑的两千人到了休息进食的时刻,停手返窑寨去,另一批两千人会来接替,轮番昼夜不停地赶工。

这是绿洲最脆弱的时刻。

荒原舞、君怀朴和几个高手兄弟,离开壕堑来加入他们的对谈。

龙鹰向众人道出最新的状况。

君怀朴道:“依敌人现时行军的情形,会先好好休息二至三天,待人马均回复气力,方向我们进军。”

各人知他话有未尽。静聆他说下去。

君怀朴分析道:“丹罗度自恃军力上占尽优势,会采声东击西之法,分两路进逼,从东南和正东进入绿洲。突厥人擅长夜战,日落后起程,半夜时抵达,一半人立营休息,另一半人向山寨狂击猛攻,以钩索等一类工具攀墙攻寨,既可令我们没法好好休息,还被牵制至动弹不得。天明后,他们的工匠该完成了云梯、撞车和檑木等更有威胁力的攻坚利器,我们如非有两寨朋比相依、互相呼应,且有投石机压阵,确顶不了多少时间。”

管轶夫道:“这是声东,击西当然是失去踪影的四千突击军悄悄潜至,意图占据北坡,却正中我们之计。”

君怀朴目光移往北坡,又梭巡从他们身旁直延伸至圣湖北岸密林区的壕堑,道:“我们定须全歼这支突击军,令敌我兵力拉近,才有守稳北坡的可能。”

稍顿续道:“突厥人一贯惯技,是杀人放火、以快制慢,力图制造出被侵者最大的混乱和恐慌,今次当不会例外。”

自首次在贞女绿洲脸红耳赤的提出建议,到今晚侃侃而谈,这个年轻英伟的高手已成形为杰出的军事战略家,以事实和成效证明了他的军事才能,得到所有人的重视。事无大小,龙鹰这位知人善用的领袖,亦聪明地问他的意见。

疏勒高手权石左田道:“我仍不明白,为何若我们未能全歼这四千人,最终会守不住北坡。”

于阗高手容杰,由于本国与疏勒为邻,于阗王妹又嫁与疏勒王为后,与权石左田特别亲近,代君怀朴解释道:“因时间急迫,我们只能掘出一道壕沟,抵敌的功效始终有限,突厥人吃亏后,可绕沟来攻。由于兵力远过我们,北坡的防御力又不够强大,应付四千人已非常辛苦,当丹罗度分兵来援,我们势被驱返峡寨之内,那时便只看何时会给敌人破寨。”

北坡位于旷野之地,只因地势较高,后倚峡道,前望圣湖和屏岭,与主寨遥相呼应。又紧扼西往高昌古道的路线,故成今战的必争之地,可是除坡道外,可说是无险可守,一旦被敌人截断与主寨的联系,势无从发挥与主寨互援的功能,而凭其薄弱兵力与简陋的峡寨,绝抵不住敌人的檑木和撞车,只余待歼的份儿。

容杰言之成理。

现在联军一方能上战场的战士,总人数是三千人,已及不上来攻打北坡的两队敌军四千人,表面来看的确实力悬殊。

林壮和他的手下五百人,负责守屏岭南的临时山寨,余下的两千五百人,必须分出一千人守主寨。其中当然以主寨的防守力最强,在正常的情况下,白鲁族将是全民皆兵,不论突厥人如何强大,怎都可顶上十天半月。

龙鹰含笑听着众人的讨论,深深享受兄弟们群策群力、交换意见的团结气氛。

风过庭朝他瞧来,道:“放火烧林确不易应付。鹰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何不说出心中之计,以供各位兄弟参详呢?”

龙鹰晓得再不说话便是讨骂,悠然道:“现在吹的是什么风?”

风过庭一直在留意风势变化,特别于君怀朴说出“杀人放火”四个字后,学他的语调道:“是他奶奶的西北风和东北风,且受北峡影响,不时会从正北面吹往圣湖和屏岭的方向。”

两人间戏谑谈笑,松弛了扯紧的气氛。

觅难天恫吓龙鹰道:“不要卖关子,今次没人会放过你。”

龙鹰忙道:“小弟怎敢。表面看,我们好像比不上敌人。实际却是另一回事。”

遂将先前分析敌我的想法说出来,然后轻松地道:“丹罗度乃知兵的人,若要烧林,只会烧圣湖北的密林,让火势和浓烟可随北风朝主寨的方向蔓延扩散,令守主寨的白鲁族兄弟姐妹既心痛又受扰,且视野不清,丹罗度不费一兵一卒,可将主寨推往崩溃的边缘。”

巫医乐转蓬皱眉道:“吸入浓烟会对守主寨的兄弟造成极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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