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448)
作者:黄易
龙鹰暗叹一口气,在这样的状态下,李显何来兴趣敷衍“范轻舟”这个闲人?
“望、闻、问、切”,医家四大断症手段,龙鹰剩凭听声,已掌握到李显脉气混乱,上气不接下气,受着活罪。
李显对“丑神医”是期望过高,现在“丑神医”回来了,也像他口中的其他“庸医”般百思不得其解,不明所以。依道理自己离开前,已理顺好他的经络,又加赠魔气,捱个一年半载该没问题,怎会不到半年,变成了这个样儿?难道武三思又在他身上做手脚?如此武三思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长阶尽,两边门卫肃立敬礼。
跨过门槛,门官唱报道:“大江范轻舟到!”
映入目的情况又与龙鹰首次到重光殿不同,李显高踞殿北高起三阶的石台上。武三思居右下首的太师椅,两边禁卫林立,做足护主的工夫,并不因是郡主推荐的人,有丝毫松懈。
龙鹰学宇文破般不敢直视李显,随他过门槛后,下跪叩首,请安问好。
虽没直视,一瞥之间,看出李显状态不妙,脸泛灰白,比初见他时好不上多少。
“平身!”
龙鹰随宇文破起立,垂头。
武三思呵呵笑道:“终于见到于飞马牧场技惊天下的马球高手,轻舟你走前一点,让太子看清楚。”
武三思不论如何飞扬跋扈,本仍不愿抢李显的锋头,却因晓得李显随时挥手赶客,不得不来个喧宾夺主,特别关照。
龙鹰知机的朝宇文破瞧去,后者神色不变,但肯定心内大骂武三思,微一颔首,示意龙鹰依话而行。
龙鹰朝前迈脚、自有其龙行虎步之姿,同时暗运魔种精神奇功,将心中的震动情绪,送往李显,随距离收窄不住加强。
宇文破落后三尺许,亦步亦趋。
到离李显阶台三丈许的位置,龙鹰在宇文破提醒下,止步下跪,再叩一个头。比起见圣神皇帝的三步九叩,礼节上轻松多了。
宇文破双手抱脚,昂然立在他后方,如龙鹰有任何异动,此子可在众卫抢身护驾前,予龙鹰致命的一击。
出乎武三思和宇文破料外,李显主动扬声,道:“范先生平身。”
龙鹰长身而起,晓得秘法奏效,唤起李显的注意。
果然李显讶道:“范先生因何事震惊?”
武三思和宇文破大为错愕,因他们完全看不见“范轻舟”有震惊的神色。
龙鹰暗忖能否下这口被杨清仁恶整之气,还看此刻。
第十三章 经脉战场
解救李显,等于解救自己,又可向杨清仁还以颜色。
问题在他被规范在“范轻舟”的身份内,绝对不可逾越,故不可像“丑神医”般把脉断症,药石加魔气,对症治之。
幸好仍余望、闻、问三大医家手段,首先显示实力,凭魔种的灵异触动李显,引他垂询。
龙鹰恭敬地道:“民不敢说,又不能不说,于民踏入重光殿的一刻,民的天竺大法感应到太子殿下受寒邪之侵,大吃一惊。”
武三思和宇文破立告动容,原因截然相反,前者大感“范轻舟”的天竺大法非同凡响;后者则因曾告诉“范轻舟”有关李显身体欠佳的事,认为他“打蛇随棍上”,锲着这方面胡诌以示本领。
最受冲击当然是李显本人,他现时陷身苦海,见东西便抓,哪管得是否浮木,精神大振地道:“轻舟不用有任何顾忌,凡可驱寒灭邪之法,尽管说出来。”
武三思肯陪李显到这里见“范轻舟”,已视“范轻舟”为他一方的人,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他有奇异感应,担心的是他知而不能医,那就宁愿他不知道了。提议道:“轻舟是否通晓天竺医道,须否来个把脉诊症?”
宇文破现出警觉的神色,龙鹰看不到他的脸,仍感应到他几微不可觉的波动。如他应是,定招他反对。
龙鹰抢在宇文破说话前道:“此寒邪之气,非同一般医家所谓的寒邪,一般医家手段,派不上用场,民只要施展‘大天竺真言秘咒’,立可辟邪驱寒,不过此咒须一段时间凝聚,事后损耗极巨,轻舟从神僧师父处学得后,至今只施展过一次。”
宇文破大为错愕,因“范轻舟”并非他所料的去为李显诊症,且说出闻所未闻以真言驱邪之法。
武三思知机的代李显问出他那颗未来龙心想问的事,道:“依轻舟估计,凝聚需多久的时间?”
龙鹰心忖如果说是三天,不单宇文破,连心向着他的奸鬼武三思也认为他在欺神骗鬼,忙道:“只需半盏热茶的工夫,但在此之前,请太子、梁王、宇文统领容轻舟上询太子殿下几句说话。”
李显大感至少已抓着点东西,“绝症”现出解救的曙光,抢着道:“轻舟直言。”
龙鹰今回的断症,纯属猜测,猜错立即完蛋,在神都留下臭名。深吸一口气,先说出绝错不了的诊断,肃容道:“太子在寒邪入体之前,该经真正的医道高人调校体内脉气,至阳至正,因而虽被寒邪侵体,仍有顽抗之力,现时太子全身经脉,等于被辟作战场,正邪激战,故此寝食不安,痛楚无定,脉象混乱。”
李显拍扶手大喜道:“正是如此。”
武三思大喜向李显道:“太子鸿福齐天,所以上天派轻舟来救驾。”
宇文破现出无法掩饰的惊讶。
龙鹰心忖当然理该如此,“丑神医”在李显身上做过什么工夫,谁比他清楚。此刻他离李显不足三十步,凭着掌握其波动,察觉输入他体内的魔气断为一截截,没法贯通串连,各自在窍穴内负隅顽抗,所以他的“战场说”没丝毫夸大。
如此情况,奇怪之极,只有一个合理解释,就是他的魔气遇上克星。
答案呼之欲出。
龙鹰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探清楚出事的原因,灭掉再发生的可能性,如此轻舟真言一出,永绝此患。”
今趟连宇文破也要对他刮目相看,因他说得头头是道,有纹有路,颇有拨开迷雾见青天那种寻幽解谜的意味,绝不类骗子之流。
武三思点头道:“轻舟确是实事求是的人。太子这个怪异的症状五天前开始出现,没一刻是好过的。轻舟指此非一般的病,指的是不是旁门左道的邪术恶咒?”
最关心的是李显,他本身最相信这类东西,当宫内最了得的太医说不出个所以然,不怀疑被人下了毒咒才怪。因而不住点头,鼓励“范轻舟”说下去。
龙鹰心忖想破他的魔气,没有数月时间绝办不到,且须天天施为,而天下间还没有能隔空破他魔气的咒术。正容道:“非是旁门邪法,轻舟所以敢肯定,就是经那位医道的绝世高人调校后,太子殿下体内脉气强大坚固如神都,诸邪难侵,区区咒术,根本不能起任何作用。”
这番话自有股凛然正气,令人肃然起敬。既捧了“丑神医”,同时奉承得李显恰到好处,也突显武三思问在节骨眼上,一石三鸟,非常微妙。
李显皱眉苦恼地道:“究竟岔子出在何处?真古怪,自轻舟入殿后,我竟有回复正常的感觉,可见有轻舟在旁,寒邪退避三舍。”
武三思兴奋地嚷道:“轻舟确非空口白话之徒,还不快说出来。”
龙鹰心忖武奸鬼你确懂急主子之急,忙道:“如果轻舟没有猜错,此症之因种于三个月之前,且是不断持续,非是如此,不可能攻破缺口,从攻城转为巷战。”
他一直以战场作比喻,人人听得清楚明白,生动贴切。
李显和武三思交换个眼神,看两人茫然之色,知他们抓不着头脑。
龙鹰却是胸有成竹,提醒道:“定与阴人女子有关。”
李显愕然张口,说不出话,似想到什么。
武三思露出思索之色,容颜凝重。
宇文破的呼吸略转急促,显示以他的修为,仍感震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