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362)

作者:黄易


越浪问道:“范兄不是说过有提议吗?希望范兄的提议是我们可结为互相信任的联盟。出岭南前,我从未想过天下间竟有如范兄般的厉害人物。相比下,不论是河间王又或宇文朔都要相形见绌。”

龙鹰知时机成熟,说出定计。

※※※

龙鹰步入闹哄哄的南食堂,感觉如到了关中队举行庆功宴的场所,环目一扫,安乐郡主李裹儿赫然是座上客之一,与独孤倩然等关中姑娘同桌,群雌粥粥,争妍斗丽,又位处中央,教人赏心悦目。

另一个最触目者当然是北方世族的新贵宇文朔,他的桌子邻靠李裹儿诸女的一席,同坐者尚有宇文愚、季承恩、乾舜等队内最有份量的人。

其他人包括部分皇室队的成员,当然没有河间王,也见不到武延秀,或许是因他自知不受欢迎,知机地没有随来。

近三百人,坐满二十多张大圆桌,只余角落尚有两张空桌。

宇文朔的一桌还有商遥为陪客,该是一个礼貌的姿态,以示牧场与北方世族的密切关系。出奇地见不到霜荞,她理该参与以示友善和支持,龙鹰在看人,别人也在看他。

诸女的一桌人人拿眼来瞧他,又交头接耳,低声说轻轻笑,显然对他感兴趣,讨论的肯定是他何故自讨没趣的来“踩场”。

宇文朔自他跨槛入门的一刻如电的目光朝他射来,与他目光相触,现出个友善的笑意,颔首为礼,很有风度。

龙鹰抱拳为礼,正要走过去说几句客气话,发觉李裹儿招手唤他过去,一脸闹玩的神色。

郡主的高姿态,顿令龙鹰这个闯入者被赋予不同的地位和身份,再没有人感到突兀,情况微妙。

大半人的目光被龙鹰吸引,想知道他因何事而来。

事实上,龙鹰已在今次到牧场来参加飞马节的权贵世家心中,建立起特殊的地位。在某一程度上,飞马节是绕着他来转动,且直接影响着飞马节重头戏马球赛的发展。

李裹儿以郡主之尊,像朋友般向他招手,着他过去说话,便是明证。

龙鹰也非一心来踩场,撩事斗非,只是步入膳园后,掌握到南食堂的人多热闹,顺便过来看看,若人太多,点头打个招呼后离开,没想过会给郡主逮着。

惟有笑容可掬的朝李裹儿走过去,笑嘻嘻道:“范轻舟向郡主请安,向各位姑娘问好。哈!若郡主下问小弟为何会到这里来,就是走错了路。嘻嘻!”

李裹儿白他一眼,嗔道:“说话没句正经的!听说你会在决赛下场打马球,是否确有其事?”

龙鹰心忖消息传递得快,这该是未宣布的事,很有可能是从霜荞处泄出去。

坐在李裹儿旁的独孤倩然默默地看他,一副贤淑文雅的模样,使人没法联想到她在球场上神乎其技的马术杖法。

安乐郡主在说话,其他人即使和她多么熟稔,礼节上亦不可插嘴。

龙鹰背着宇文朔的一桌,从没人说话的情况,知人人竖起耳朵听他和李裹儿的对答。

龙鹰道:“确有其事,皆因穆飞兄看得起小弟,请小弟助阵。”

李裹儿道:“你既懂打马球,为何不代表竹花帮出赛?”

龙鹰笑吟吟道:“禀上郡主,那时小弟仍不晓得自己懂打马球。”

众女哗然。

后方传来失笑声。

食堂逐渐静下来,人人想听他们在说什么,气氛古怪。

虽然成为所有目光的“众矢之的”,但龙鹰仍是那副轻松写意、满不在乎的神态。

李裹儿丝毫不以为忤,兴致盎然地道:“你这人总是古灵精怪,说话前言不对后语,自相矛盾,现今为何又忽然变懂了?”

龙鹰道:“现在仍是不懂。不过穆飞兄说打马球等于放暗器,只是要在马背上施放,又可以交给队友去掷,或接着送过来的暗器,能掷入球洞便成。哈!”

他的话立即惹起哄堂大笑,气氛转趋融洽。

李裹儿固然笑得花枝乱颤,独孤倩然亦合不拢嘴。

李裹儿喜嗔难分地白他一眼,用手肘轻撞独孤倩然一下,道:“我们连手狠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从不肯认真的家伙一顿,好吗?”

她这么说,龙鹰立知猜测正确,关中队已正式邀杨清仁助阵,而礼貌上必须同时邀请李裹儿,不论其球技。

龙鹰慌忙投降道:“只要隔远见到郡主杀过来,小弟哪能不望风溃败,实不劳郡主纡尊降贵的教训小弟。”

李裹儿苦恼道:“那还有什么好玩的?本郡要你全力以赴。”

龙鹰躬身答道:“遵旨。不过如小弟阳奉阴违,郡主勿要降罪。”

他的话惹来另一阵满堂笑声,为“庆功宴”平添热闹。

龙鹰乘机告退,又婉拒了乾舜邀他加入他们的一席,走出南食堂的大门,深吸一口晚夜带着园林气息的清新空气,颇有还我自由的感觉。

关中队已视“少帅冠”为囊中之物,纵然有“范轻舟”助牧场队,仍认为难起波澜,或不当他是一回事,故此对他没有敌意。

龙鹰决定了在三天后举行的马球赛尽力而为,在不泄露真正身份下争取胜利,即使是输,亦不会让关中队像上一场赢得那般轻松容易。

正要往北食堂去,霜荞来了,陪伴她的尚有两个俏婢,其中之一是无瑕。

龙鹰避之不及,心中叫苦,只好隔远施礼,等候发落。

无瑕趁机会凝神打量他。

霜荞含笑来到他身前,若无其事道:“范先生不是约了宋公子吗?”

无瑕和婢子站在五步之外,垂首等候主子。换过是别人,肯定瞒不过宇文朔般的高手,但无瑕既能骗过身具魔种的龙鹰,自然有可骗过宇文朔的能耐。

龙鹰毫无愧色地道:“正是如此!小弟在恭候宋兄的大驾。”

霜荞没好气道:“是不是奴家眼花看错,刚才不是看着范先生从南食堂走出来吗?”

龙鹰笑嘻嘻道:“都大家既没眼花,更没瞧错。小弟是走错了路,还差点没法脱身。都大家是要到南食堂去吗?”

霜荞趋前一步,牵着他衣袖一角扯得他往后倒退,到离无瑕两婢达十步之遥,方放开他,站得很近,双方气息可闻下,审视着他的目光道:“范先生是否天生爱说谎的人?”

这根本不是责备,而是男女交往里说亲密话的开始,再非一般关系。

龙鹰首次后悔今晚到膳园来,霜荞故意惹自己,是要让无瑕这个旁观者清的摸他的底子。稍一不慎,势惹不测之祸。

龙鹰从容道:“人生于世,是注定了满口谎言,谁收将心想的话不经修饰的直宣于口,会被当作无礼的疯子。像现在小弟便很想问都大家一句话。”

霜荞点头道:“范先生言简意赅,难怪以宋公子那么高傲的人,亦愿意和先生论交。”

龙鹰心呼厉害,霜荞无端端扯上商月令,是在测试他的反应。假如他不知道“都凤”的真正身份,没有戒心下会不以为意,因如他晓得“宋问”就是商月令,那“宋问”生性高傲是必然的事,怎会好奇?

讶道:“我倒不觉得宋兄是难相处的人,但却对他在牧场的地位感到奇怪。究竟他属岭南宋家的人,还是牧场的人?小弟问过他,宋兄避而不答。”

霜荞狠盯他一眼,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方面奴家不应代答。问吧!”

龙鹰装糊涂道:“问什么?”

霜荞嗔道:“你不是刚说过想问奴家一句话吗?”

龙鹰拍额道:“我好像确说过这般的话,但忽然又忘记了。唉!见到都大家小弟手忙脚乱的,因为都大家总像在怀疑小弟某些事似的,都大家看小弟时的眼神……哈!记起哩!”

以霜荞的精明,亦被他说得晕头转向,因其话锋攻守兼备,一时只能瞪着他。

龙鹰凑到她耳旁,传音道:“都大家是否看上了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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