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出书版)(726)
作者:黄易
尹清雅戒备的道:“什么问题?”
高彦道:“上次我们在边荒集分手时,你不是说过‘雅儿有什么好呢’这句话吗?你还记得吗?”
尹清雅两边玉颊飞起红晕,令她更是娇艳欲滴。当高彦仍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早给她执着胸口从椅子上硬扯起来,轰出门外去。
刘裕终于找到了谢钟秀,却不是嗅到她的气味,而是听到她的声音。
声音传来处是一座两层楼房,楼上仍透出黯弱的灯光,谢钟秀似是在吩咐婢女去睡觉,看来她也准备登榻就寝。
这区域的防守格外森严,除有护院牵恶犬巡逻外,还有两个暗哨。对探子来说,最头痛正是暗哨,因为对方静伏暗处,令人难以察觉。敌暗我明下,很容易暴露形迹。但当然难不倒像燕飞这种顶尖儿的高手,全赖他提点,令刘裕成功潜至小楼旁的花丛内。
燕飞鬼魅般掠至他身旁,低声道:“楼上只有她一人,你从南窗入楼,该可瞒过岗哨的耳目,最重要是她不会因误会而惊叫。”
又指着后方两丈许处的大树,道:“我会藏身树上,离开时须看我的指示。”
刘裕点头表示明白。接着燕飞现出全神贯注的神色,显是在留意四周的动静。刘裕感到自己的心在忐忑狂跳,也不知为了什么,紧张至一团糟,暗骂自己没用时,燕飞喝道:“去!”
刘裕一溜烟的奔出去,绕到小楼的另一边,腾身而起,扑附在南窗上。
灯火熄灭。
刘裕心中叫好,拉开半掩的花窗,无声无息的钻进去。如兰如麋的香气透鼻而入,不用说床铺衣物均用香料熏过。这还是刘裕破题儿第一趟私自创入闺女的卧室,那种感觉难以形容至极点,好想冒犯了不可侵犯的神圣禁地。
小楼上层以竹帘分隔作两边,他身处之地正中放着一张床榻,四边垂下绣帐。一道优美的人影,正从另一边朝竹帘走来。
刘裕心中燃起火热的激情,忘记了一切的往竹帘移去,把正揭帘而入的美人儿一把抱着,另一手掩住她香唇,嘴巴凑到她耳旁道:“是我!是刘裕!孙小姐不要害怕。”
在黑暗里,谢钟秀闻言后仍剧烈的挣扎了两下,这才安静下来,娇躯微微发抖。
刘裕有点不解的再低声唤道:“我是刘裕!”缓缓把手移离她湿润的樱唇。
谢钟秀喘息道:“你来干什么?还不放开我!”
刘裕的满腔热情登时像被冰水照头淋下,冷却了大半,无意识的松手。
谢钟秀脱身出去,沿着竹帘退后,直至抵着墙壁,张口似要大叫,最后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刘裕感到整个人完全麻木似的,更是完全不明白,更没有想过谢钟秀会是如此反应,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然后他发觉自己来到靠墙而立的谢钟秀身前停下来,生硬的道:“孙小姐,我是……唉……”谢钟秀或许是因他没有进一步行动,冷静下来,不悦道:“你怎么可以在半夜三更到这里来呢?”
刘裕再没法把那天向自己投怀送抱的谢钟秀和眼前的她连系起来,勉强挤出点话来,道:“孙小姐不是想见我吗?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说密话的机会。”
谢钟秀气道:“你可通过宋叔安排嘛!哪有这般无礼,乱闯我的闺房,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刘裕差点要找个洞钻进去,苦笑道:“错都错了,孙小姐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谢钟秀气鼓鼓的道:“我只想质问你,为何要投靠司马道子那卑鄙无耻之徒?你忘了我爹如何提携你吗?你对得起我爹和我们谢家吗?你对得起淡真吗?有什么不好做的,偏要去做司马道子的走狗,我爹的威名给你丢尽了。”
刘裕恍然大悟,整件事根本是一场误会。她今天黄昏望自己的一眼,确是充满无奈和怨怼,问题是非是她爱上了他,而是怨他背叛谢玄,甘当司马道子的走狗。事实上,她从没有看上自己,什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
刘裕生出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即自尽,好一了百了的想法。
谢钟秀的声音续传入他的耳内道:“我现在明白琰叔为何不准你踏入我们家半步了,他是对的,淡真也识错了你。”
刘裕的心痛了起来,全身像被针刺般的不舒适,更有难以呼吸的感觉,勉强振起精神道:“请孙小姐恕刘裕打扰之罪,以后我再不会打扰孙小姐。”
说罢也不理会否惊动谢府的人,迅速循原路离开。
卷三十三 第七章 唯一机会
燕飞摇撸操舟,看着刘裕的背影,想不出可以安慰他的话。没有人比燕飞更明白刘裕受到的严厉打击,那比捅他两刀更令刘裕难受。
刘裕本是轩昂的体型,似塌缩了下去,代表着他所受的屈辱、挫折和因得而复失而来的极度沮丧的情绪。
刘裕背着他坐在船中,叹道:“燕兄可会笑我?唉!现在我最恨的人是自己,我太过不知量了,竟以为她是另一个淡真。”
燕飞道:“你不必自责,换了我是你,也会生出误会。嘿!大丈夫何患无妻,眼前最重要的事,是把精神投放在与天师军的斗争上,其它一切都不重要。或许有一天你回想起今晚的事,只会付诸一笑。”
刘裕转过身来,神色如常的点头道:“对!比起淡真,今晚只是一件小事,碰一鼻子灰买个好教训,至少明白了高门寒门之隔,是铁般的现实。以后我再不会踏入谢家半步。多谢你!”
燕飞奇道:“大家兄弟,不用说多谢,只是举手之劳吧!”
刘裕道:“你助我今晚入谢府去见谢钟秀,我当然感激,但刚才的道谢,却非指此,而是指因为有你,我今天才能到谢家去,引发今晚的事,也令我有如从迷梦里醒过来,重新脚踏实地去做人,再没有任何幻想妄念,不再纠缠于男女的情结里。我的确要好好的向奉三学习。”
燕飞道:“千万不要对男女之情望而生畏,文清在各方面都不比谢钟秀逊色,且比她更适合你。我们始终是布衣寒人,不会明白高门大族的心态,更不会习惯他们的生活方式。当然,淡真是个例外。无论如何,你已曾得到过一位名门美女的倾心,足可自豪了。”
刘裕摇头道:“我刚才重新思索玄帅阻止我与淡真私奔的事,坦白说,直至刚才我仍有点恨玄帅,但现在已恨意全消。他阻止我是对的。相爱可以只讲感觉,像天崩地裂般发生,但长期生活在一起却是另一回事,淡真将会发现我的缺点,我们的热情会冷却下去,直至成为一对怨偶。近日我与高门子弟接触多了,更清楚士人布衣间的差异。”
燕飞道:“不用这么悲观,高门并不是高高在上,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生活。他们可以看不起我们,我们也可以看不起他们。他奶奶的,现在正是由我们去证明给他们看,谁更有资格主事说话。”
刘裕点头道:“说真的,我现在的感觉痛快多了,有点像拨开了迷雾,看清楚自己的处境。由今夜此刻开始,我刘裕再不是以前的刘裕,再不随便感情用事。淡真的债我定会为她讨回来,更要让高门的人看到,我们布衣寒族,是不会永远被他们践踏在脚下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刘裕双目闪耀精芒,回复了生气。
燕飞不由想起拓跋珪,他和刘裕虽然在性格作风上绝不类同,但有一点是没有分别的,就是不甘心居于人下,胸怀远大的志向。
波光映雪,远树迷离。
一场大雪后,边荒集变成个银白色的天地。现在雪虽然暂停,但所有房舍都换上白色的新装,素静洁美。
天气寒冷,却无损荒人的热情,万人空巷的涌到码头区,欢迎小白雁的芳驾光临,其热情与寒冷的天气形成强烈的对比。
一众议会成员,包括江文清、慕容战、呼雷方、费二撇、阴奇、姚猛、姬别、红子春、拓跋议等人,却完全是另一种心情,他们到此来不是为了迎接小白雁,而是在等待卓狂生、高彦和程苍古,好立即举行钟楼议会,以展开全面反攻的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