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出书版)(296)

作者:黄易


对岸的拓跋仪见到古钟楼上方的烟花讯号,立即下令渡河。这时候纷纷上岸,与己方兄弟会合,燕兵大势已去,再没有反击之力。

边荒联军依照计划,先集中力量攻击北大街和西大街,势如破竹的把敌人驱逐离集,走得稍慢者顿成刀下亡魂,“边荒行动”在联军如虹的气势下,燕兵则一面倒的情况裹进行着。

屠奉三等攻入古钟楼后,兵分两路,一路由屠奉三率领,杀上观远台援救燕飞和庞义,剩下七、八人死守底层入口,不让以宗政良为首的燕兵攻入钟楼。幸好有卓狂生、程苍古和费二撇三大高手压阵,守得入口稳如铁桶,捱到小建康的兄弟杀人钟楼广场,宗政良一方慌忙撤退。

古钟楼以北的边荒集顿变屠场,含恨的荒人大开杀戒,见燕兵便杀,一时呼喊震天,燕兵全面崩溃。

燕飞刚迅速回复过来,与屠奉三和庞义在观远台监视天师军的动静,发觉对方的辎重部队正从南门离开,沿颖水而行,登时喜出望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天师军向他们反击,确不易对付,现在忽然拱手让出古钟场以南的占领区,联军当然省功夫,且大幅减低伤亡。

庞义大笑道:“徐道覆这小子识相得很!”

屠奉三欣然道:“他不是识相,而是不得不退,在实力上我们占有压倒性的优势,颖水更落进我们的控制内,兼且杨全期和聂天还都是他的敌人,纵使能击败我们,最后还不是便宜别人。”

庞义道:“我们要不要追击老徐呢?”

燕飞目光投往集外西面荆州军的阵地,摇头道:“天师军退而不乱,又左靠颖水之险,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收拾他们,最怕是杨全期乘机发难,我们千辛万苦争取回来的成果,将要拱手让人。”

屠奉三瞧着对方队尾离开南门,发出绿色的讯号火箭,指示己方人马进占天师军放弃的地盘。吁出一口气道:“世事之奇,往往出人意表,如此反攻成功,对我说服杨全期大大有利。”

蹄声轰响,一队数百人的边荒战士,驰过古钟场,往天师军撤出的占领区驰去,显示边荒集北区已在边荒联军绝对的控制下。

当他们经过古钟楼的时候,齐翘首上望,致敬喝采,在钟楼上休息的战士则回报以欢呼怪叫,充满失而复得的胜利气氛,教人热血沸腾。

卓狂生等早从出口拥出,纷纷跳上兄弟们牵来的的马背,朝南而去。

庞义和其它兄弟亦怪叫连声,往出口挤去。

到只剩下屠奉三和燕飞两人,屠奉三笑道:“燕兄可知我心中正后悔呢?”

燕飞瞧着另一支从东门进入天师军弃下的地盘的边荒联军,讶道:“后悔什么?”

屠奉三叹道:“我现在方想到假设我手脚慢点儿,迟上片刻才赶到观远台,燕兄肯定已在黄泉路上。那时我屠奉三不但可以少掉一个能左右我将来在边荒集发展的劲敌,更可以少去一个情敌,又不虞有人晓得燕兄的遇害与我有一丁点儿关系。”

燕飞蛮有兴趣的问道:“这般做对屠兄确有百利而无一害,屠兄因何白白错过?”

屠奉三苦恼的道:“因为我到此刻方想到此毒计,已是知错难返!”

两人对望片晌,忽然同时放声大笑,皆充满得一知己,死而无憾的欣悦。

刘裕在树梢端猿猴般跳跃,全速往边荒集赶去,忽然扑附在一棵大树枝叶茂密处,立足在横伸出来的高树干,目光投往颖水的方向。

边荒集在两里许处的岸旁,古钟楼上只余一枝大旗,虽看不清楚旗帜的式样花纹,却隐约认得是纪千千亲手设计的飞鸟旗。

边荒联军竟已光复边荒集?这是多么教人难以置信,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

不过却不由他不信,一队天师军正沿颖水不徐不疾的南下,看其队形整齐,旗帜不乱,便知是有秩序的从容撤兵,而非被赶出边荒集。

约略估计,这支天师部队有二千多人,骡马车三百多辆,假如行军路线不变,将于个把时辰后抵达聂天还的木寨。

刘裕心中奇怪,凭此队人马的实力,虽可对两湖军造成威胁,但攻寨仍嫌不足,如此岂非送死去也?他心中一动,目光往西面瞧去,旋踵已有发现,于西南方里许外察觉到鸟儿惊飞的情况。

心中恍然而悟。

边荒集的兄弟集中力量对付铁士心和宗政良,里应外合下燕兵迅速崩溃。徐道覆见事不可为,立即退军,乘机兵分两路,突袭聂天还。

想到这里,心中已有打算,连忙掉头去也。

边荒集喜气洋洋,却没有人偷闲饮酒庆祝,因为荆州军已推进至集外西面里许处,摆出可以随时全面进犯的高姿态。

众人一方面忙于收拾敌人遗留下来的摊子,一方面设立工事防御,以应付荆州军在任何时刻发动的强攻。

燕飞、屠奉三、卓狂生、慕容战、拓跋仪、程苍古、费二撇、姬别、呼雷方等一众领袖,策马驰出西门,遥观敌况。

慕容战道:“杨全期是否是好勇斗狼的人?否则在我们气势如虹之时,应该以静观变,而不是一副挑战的模样。”

众人知他是看在屠奉三分上,话说得婉转,而事实上慕容战真正想说的是:杨全期是否吃了豹子胆?竟敢来惹我们。

诸人中与慕容战想法相同的大有人在,边荒联军实力在荆州军之上,边荒集又是他们的地头,谁都不把区区一万荆州军放在心上。如非因着屠奉三与桓玄的关系,可能已对荆州军迎头痛击。

屠奉三微笑道:“恰好相反,杨全期此招非常高明,把我们紧紧牵制,使我们没法调动水陆两路的兄弟去对付聂天还。只要聂天还能守稳阵地,杨全期便有和我们谈判的条件。”

拓跋仪欣然道:“还是屠兄比较了解老杨这家伙。那我们是否应先击垮聂天还,断去老杨的痴心妄想,方由你老哥出马,说几句话把老杨打发呢?”

屠奉三淡淡道:“在现今的情况下,聂天还再难起任何作用,能全身而退已属万幸。老杨是明眼人,何用等到那一刻呢?我这便单人匹马去见老杨,包保他乖乖听话,立即退兵。”

慕容战沉声道:“人心难测,你勿要太高估与桓玄的关系,杨全期也大有可能乘机来个先斩后奏。最好是待聂天还败返两湖后,方迫杨全期退兵。”

燕飞微笑道:“屠兄是怕杨全期真的发难,那他将与桓玄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必须在此恨铸成前,阻止杨全期。而我敢肯定屠兄会成功,杨全期仍未大胆至连性命也不要。因为他晓得若杀屠兄,等于硬逼我们和他决一死战。”

卓狂生欣然道:“燕兄的话深得我心,我们收服铁士心的勇士当然看得很准。这裹是边荒,而不是荆州,开罪我们荒人的肯定没一个会有好的结果,我们已以铁一般的胜利,向天下证实了我们荒人是绝不好惹的。边荒若是个深潭,我们便是潭内最懂得生存之道的凶鳄。”

这番话尽显“边荒名士”卓狂生的狂气,也代表了光复边荒集,对每一个荒人的深切意义。

屠奉三哑然失笑道:“多谢各位的关心和鼓励,我们今趟光复边荒集,干掉铁士心,等于拔掉慕容垂一只老虎牙,破坏他征战天下第一步的成果。我从来未试过比这一刻对自己更有信心。慕容当家可以放心,南郡公对边荒是志在必得,与聂天还连手亦不代表是放弃我这个老伙伴,只是代表他对边荒集不容有失的心态,所以杨全期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仍冒险挥军进犯。我会让老杨明白我是南郡公在边荒集最后的希望,南郡公若想在边荒集分一杯羹,只好继续信任和支持我,再没有别的方法。”

又肃容道:“我们荒人当然没有半个是贪生怕死的人,不过为了从慕容垂的手上救回纪千千和小诗,我们必须保存实力,犯不着与杨全期硬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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