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的金手指是我前任(63)
作者:裁云刀
学季颂危的修士众多,但学到精髓的可不多。
富泱伸手,握住紫金瓶,眉目难得严肃,目光扫视一圈,忽而一惊。
“裁夺官不见了!”
在呼啸的狂风里,申少扬朦胧地听见富泱的喝声,对,裁夺官——
他竭力透过风浪望向舟头,原本伫立在那里的身影已消失了,谁也没察觉裁夺官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去的,或许是方才,或许是狂风在甲板下留下第一道裂痕的时候,又或许是在飞舟闯入碧峡的那一瞬。
现在,偌大飞舟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三个竞争者。
申少扬逆着风雨,骤然惊觉,蓦然回过头,竭力看向对面,风雨里那两道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像是两个陌生人。
*
曲砚浓很久没想起碧峡的风。
记忆里,那是看不到尽头的黑。
她在漫长深沉的黑暗里奔跑,浑身湿透,冷到骨头里,脚下的浪深深浅浅,不停地下坠,身后新的浪潮已滔天,追着她要将她淹没,她不敢慢,更不敢停。
风在她耳边咆哮,她真听到刀出鞘的声音,那样冰冷狰狞的声响,她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也在这一声出鞘中破碎了。
她真的闻到浓烈到让人作呕的血气,她几乎可以肯定有那么狠戾的一刀落在她的身上,可她拼命向前奔跑,不敢回头。
直到呼啸的风吹过她面颊,血红的雨珠滑过她的鬓角,轻飘飘地融进这黑暗,她才有一瞬恍然:
原来是风。
原来只是风。
让她如挨了一刀、震悚惊惶的一击,竟然只是碧峡的一道风。
“刚结丹就敢来闯天魔峡,我是该夸你胆量惊人,还是说你掂量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冰冷的声音越过风声,檀问枢拨开雨幕,站在她面前。
曲砚浓没有理会他,更没有因他的出现而停下,她一步也不停,绕开檀问枢,踏着风浪向前。
她一步也不能停。
狂风追在她的身后,她只能向前,不能停留,稍有半步迟疑,就会被淹没,檀问枢绝不会来救她。
她要越过天魔峡,穿过这无边的风浪,离开这死气沉沉的碧峡,去向那物换星移的红尘。
檀问枢将她扣在碧峡,截断八面通衢,只留下一条死路。
以她刚结丹的修为强闯千里碧峡中最险的天魔峡,除了找死,没有更好的形容。
可她要走。
“你让我失望了。”檀问枢还停在原地,声音幽幽地穿过嘈杂的雨声,“我只给你留下一条死路,是想让你自己学会趋利避害、知难而退,可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次回到碧峡,他无缘无故地截断了出路,碧峡就此封山。
他封了山,既不闭关,也没伤要疗,檀问枢那样的性子,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难捱,曲砚浓等了三年,修炼时他要磋磨、打磨法术时他要作难,她什么也不干,更要时时面对他。
在一个雨声嘈杂的寒夜,她撞入了天魔峡。
“轰隆——”
奔雷在长夜炸响,隆隆声震响千里,也如她脑海里那惊雷般的一念:
她躲不开这道风!
檀问枢就远远地站在她背后,像一道阴魂不散的幽影,他什么也没做,眼睁睁地看着他唯一满意、也最不满意的爱徒被山峦般庞然的风浪击中,如断翅飞鸟一般坠入幽深的湖水。
过了很久,他叹了口气,摊开手,一片朱红如血的血雾从他掌心飘落,融入碧峡,很快就被幽邃的湖水淹没,很快就看不见了。
唯有定睛细看,滚滚浪涛下飞速洇开的血红,才叫人暗暗心惊。
“怎么就学不乖?”他说。
阆风苑里,曲砚浓忽而抬手,以掌覆额。
身侧卫芳衡和戚长羽还在波澜暗涌地聊着碧峡的比试。
“这三个应赛者怎么都呆在那里不动?”卫芳衡不解,“这可不是游戏,也没人在边上守护,一不小心是真的会丢了命的。”
就算弱水苦海是碧峡最平缓的一段,那风浪也不是筑基修士能硬扛的,就算这里面底气最足的祝灵犀,能挨得起几下狂风?
两下?最多三下。
“应当是感受到碧峡的凶险,震骇失语了吧。”戚长羽风度翩翩地笑了,“碧峡确实是天下第一的险地,我第一次见到天魔峡,也曾震惊得说不出话。光是远远地打量,就能感受到天魔峡中涌动的暗流,飞湍瀑流,浩浩荡荡,实在很难想象,究竟需要怎样超人一等的胆气和实力,才能在那里修行。”
卫芳衡默默地撇嘴。
又来了,戚长羽又开始旁敲侧击地恭维仙君了,“拥有超人一等的胆气和实力”,不就是在说曲砚浓吗?偏偏还不直说,非要拐弯抹角。
“就是个普通的住处,习惯就好了。”曲砚浓语气淡漠,“灵气充裕、地脉汇聚的地方,再危险也总是有人愿意住的。”
灵气充沛的仙山福地,无论仙修魔修都爱住。
仙修能通过吐纳灵气提升修为,魔修也能通过吞噬灵气和生机提升实力,殊途同归,当然有的是人想抢占。
曲砚浓甚至有些怀疑,当初檀问枢自灭满门,转身投入碧峡老魔君的门下,是否就是看中了碧峡钟灵毓秀,打着取而代之、将碧峡收入囊中的算盘?
“其实最早的时候,碧峡叫做‘壁峡’,是檀问枢晋升化神、成为壁峡之主后改的。”她想起什么旧事就说什么,像是在故纸堆里胡乱翻检着,抓住一星半点有用的就往外扔,“刚改的时候大家都不习惯,还是写成‘壁峡’,不过现在一千多年过去,修士们已经换了一轮,也就没什么人记得原来的名字了。”
卫芳衡好奇,“为什么要给碧峡改名?”
曲砚浓挑起眉。
“这个说来就很有意思。”她似笑非笑,“因为在典籍传说里,碧峡其实是魔主进入尘世的第一处,‘壁峡’的‘壁’,是影壁的意思,碧峡遮蔽冥渊,也是第一个迎魔主归来。”
以檀问枢的性子,怎么会服气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魔主?
他好不容易爬到万人之上,成为了能掌控众生命运的化神魔君,要一个莫名其妙的魔主压在头顶做什么?
“壁峡”这个名字专为魔主而起,简直是晦气,故而檀问枢晋升化神、掌握壁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壁峡”改成了“碧峡”。
碧峡是魔君檀问枢的碧峡,而非谁的影壁。
“我的好师尊,可是一个很傲慢的人。”曲砚浓幽幽感慨。
卫芳衡看看周天宝鉴里的碧峡。
“他可以给碧峡改名,但是却改变不了,千年以后,人们提起碧峡,想起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你。”她说,“现在你才是碧峡的主人。”
戚长羽不动声色地看了卫芳衡一眼:这个卫芳衡在人前总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审视和质疑,好像这世上只有她对曲砚浓是真心实意的好,其他人但凡奉承两句都是想扒在曲砚浓身上吸血似的。
可卫芳衡自己拍起马屁来,才是真的全方位、多角度,每时每刻都在恭维曲砚浓,一点也不嫌夸张。
曲砚浓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干什么都要捧我两句?”她问卫芳衡,“檀问枢杀碧峡老魔君之后,心里想的未尝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只不过现在轮到我了。”
“时岁轮转,没有人能超越时光本身。”曲砚浓言语间意蕴绵长,有种清淡的漠然,“我非永恒,谁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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