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的金手指是我前任(58)
作者:裁云刀
舍弃了一切尊严,宁愿像狗一样在她面前乞食,所得到的万众瞩目、无限风光,就像是天边的云霞,她一来,全都消散。
借来的风光,当然是要还的。
曲砚浓坐在高台宝车上端。
她已有很多年不曾摆出这副排场。
车辇是华光玄金星纹铁,华盖是机心水光落地绸,月华取为珠、璧云串作帘,青霄为道,鲸鲵为驾,破云登临。
“这才叫真的仙君气派嘛。”卫芳衡坐在车辇头,代为驾驭,对这副派头非常满意,“咱们都好多年没有这么见人了。”
确实好多年。
“说起来,这架宝车是你从哪弄来的?”卫芳衡问,“这么大排场、这么精细的做工,能把这车做出来的人也挺了不起的。”
曲砚浓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她很久以前,似乎也不是个喜欢排场和奢靡的人。
她坐在那里,凝神想了好一会儿。
“是檀问枢做的。”她说。
檀问枢?曲砚浓做魔修时的师尊?
卫芳衡疑惑。
曲砚浓没解释。
耳畔有檀问枢那讨人厌的腔调,笑眯眯地对她说:“潋潋,师尊这架车辇是不是很气派?想不想要?等我死了,它就归你了。”
曲砚浓不喜欢。
她不喜欢一切穷奢极欲,不喜欢一切排场派头,她什么都朴素,和檀问枢迥然相异。
檀问枢的车辇,她一次都没有坐过。
“他把这辆车送给你,是想讨好你?”卫芳衡好奇地问。
曲砚浓终于回答:“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卫芳衡惊讶。
曲砚浓默默地想:那时他休想成功。
可是现在呢?
一千年以后呢?
她坐在极尽奢靡的华盖宝车上,破青霄、逐浮云,在数不胜数的翘首以盼里,高高在上,以举世无双的气派,登临人世。
宝车转瞬划破长空,飞到阆风苑外,在碧霄留下一道未消散的明净清光。
付与孤光千里,不遣微云点缀,为我洗长空!
她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车辇的前端,微微垂首,俯瞰这浩荡红尘。
山光水色里,她高不可攀,垂望而下,恍如神祇,令人自心底生出最深的向往与憧憬,情不自禁地为她低头折腰。
这就是天下第一,这就是五域的无冕之尊。
是跨越千年,不灭不消的永恒神话。
无边青黛环衬中,她是唯一一抹雪色。
四海八荒、五域四溟,自这世间每一个角落荟萃而来的数不尽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下,从刚灵气入体的炼气一层,到震烁一方的元婴大修士,都在这一刻起身,俯首而躬。
苍穹之下,漫山遍野,只有一声呼喝:
“道气长存,仙寿恒昌。”
“吾辈于阆风苑内,恭迎仙君驾临。”
人群中,申少扬也兴奋地仰着头张望着,忽然听见灵识戒里沉冽嗓音,听起来莫名竟有些困惑。
“她现在好像变了很多。”
第34章 阆苑曲(八)
曲砚浓立在宝车前的台阶上。
从青云之上向下望去, 千里江山,灵气氤氲,一片生机丰沛到极致的景象。
阆风苑下有十数条大大小小的地脉涌动, 灵气丰沛充盈,是修仙者闭关隐居的绝佳之地。最令人惊奇的是, 这样的风水宝地并非亘古早有,反倒是在山海断流后突然冒了出来。
在曲砚浓一手缔造之前, 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里藏着惊人的潜力。
时光倥偬,到如今,阆风苑已成了山海域最负盛名的奇绝仙境。
“说起来, 阆风苑已能算是当今天下第一等的灵地, 可我却从来没听说这里孕育出什么宝物?”卫芳衡有些奇怪地说。
阆风苑就只是阆风苑,有画楼朱阁,有传奇与风光,可这些都是曲砚浓赋予它的。
灵境生宝物,这是修仙界的常识, 早该有人提出疑问的,可阆风苑被曲仙君的光华覆盖了。
曲砚浓反问她,别有意味,“你怎么就知道没有?”
卫芳衡跟随曲砚浓数百年了,曲砚浓玄虚难辨地一开口, 卫芳衡就明白后者一定知道答案,“被你藏起来了, 是不是?”
这里是曲砚浓一手发掘的宝地, 是她一手将它从荒僻无人的郊野打造成五域修士扬名证道的圣地, 不会有人比她更熟悉阆风之会的每一寸土地。
在无数神乎其神的传闻里,还有人猜测阆风苑根本不是天地伟力形成的, 而是曲砚浓为了阆风之会强行缔造出来的。
从前卫芳衡都当作无稽之谈一笑而过,可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什么样的宝物值得曲砚浓花费这样大的心思去藏?
原先卫芳衡觉得自己对曲砚浓的过去有些了解了,可现在她又忽然觉得她其实一点都不明白。
“小芳,别发呆了。”曲砚浓忽然叫她。
卫芳衡回过神,满脸不高兴,“谁是小芳啊?不许这么叫我。”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鲸鲵一声嘶鸣,拉着宝车越过青山重峦,在成千上万修士的恭敬行礼中直直投入阆风苑。
鲸鲵坠向阆风苑的一瞬消隐,连带着光华四曜的宝车也倏忽不见了,只剩下碧蓝的青空,留给旁人不住回想。
裁夺官的席位背靠阆风崖,宏大如仙台,虚虚地环保着阆风苑的千山万壑。
在冠盖满座的簇拥里,最上首的那尊金座已经空了很久。
胡天蓼坐在众裁夺官之间,当鲸鲵宝车出现在千里青空之上时,他也跟着众人一同起身,仰首长望,躬身相迎,不经意地瞥见那辉耀高华的金座,从他们的位置望去,那张金座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俯视每一个人。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坐上那张金座了,因为除了高居青天之上、分定五域、令天下服膺的那个人,再没有谁有资格睥睨众生、俯瞰人世。
数百年过去,金座终于再次迎来了主人,恰如这群龙无首的山海域,又重迎无冕之君。
曲砚浓踏在长阶上,不紧不慢地向上走,卫芳衡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个竹篮,缩小数百倍的鲸鲵在里面摇摇晃晃,玄妙的灵气波动一层层荡开,递到裁夺官们身侧,如瀚海波澜。
上次来阆风苑的时候,她并没有坐上这尊金座,只是在常座的首位上观看周天宝鉴,如今时隔数百年重新站在阆风苑的顶点俯瞰人世,竟有一瞬恍惚。
“诸位——”
她立在金座前,衮服冕冠,玄衣薰裳,华曜无穷,高不可攀,声音清越,如风吹空谷,回荡远山巅,“百年未见,别来无恙。”
自裁夺席起,到漫山遍野,阆风苑下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下,齐齐俯身长揖,“伏谒仙君千古。”
万众齐声,如莲花初绽,空谷传响,隐隐震荡云海。
一个人在五域四溟所能达到的极致威望,也莫过于此了,这天下悠悠万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向前数,没有任何一个化神修士拥有过她这样的声势,向后看,也绝不会再有了。
曲砚浓抬手,随意地向下压了一压,“巳正已到,比试可以开始了。”
她若不宣布,大家听裁夺官或戚长羽指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她这么随意地挥手,戚长羽在高台上主持阆风之会,忽然就叫人觉得光华黯淡了下去,仿佛站在那里的并不是手握大权的沧海阁阁主,而是随便的一个什么人。
仙君若在场,剩下的每一个人都成了陪衬,就算是沧海阁的阁主,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路人。
戚长羽感受到这无形的变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触碰了一下里面的什么东西,却又在转瞬之间松开。
他安慰自己:他的荣光本也就依附于曲砚浓的声势,她越是声望超然,他所能借到的力也就越大,她不会永远留在人前,等她回到知妄宫,他又会收获更多的余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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