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9)
作者:蓝色狮
“就是。”莫研笑嘻嘻地附和,“还是二哥哥你明白,我看你要是当官,准比包大人还强。”
萧辰冷哼:“胡说!什么官不官的,我何时稀罕过。”
莫研忙闭了嘴,转念又想到一事:“明日白小姐就要被押解往边塞了,我们也准备准备,跟在她后面一起走吧。”
“急什么,再缓个两、三日不迟。”
“可是……”
她话未说完,就被萧辰敲了下脑袋,“你这毛躁性子何时才改得了?晚些走才不会被疑心,何况押送她的人都是走路,咱们骑马,一日便能赶上。”
莫研挠挠耳根:“说的也是……那我得去找押解的差役,让他们路上千万不可欺负了白小姐。”她想到这点,又急急往外走。
“回来!”萧辰喝道。
莫研乖乖又转回来,探头:“二哥哥,你还有事?”
“你去说不顶用,得让展昭去,吓吓他们才行。”他嘱咐道。
“哦!”
莫研快活应了,踢踢踏踏地脚步声远去。
外面的日头明晃晃的,阳光穿过小小的铁栅栏落到牢房的地上,转瞬就变得毫无温度。
白盈玉倦倦地缩在一角,头靠在墙上合目假寐。她知道明日便要启程往边塞而去,得走很长很长的路,生怕到时候走不动被差役打骂,现在不得不逼着自己多休息。
爹爹终于是入土为安了,也算放下她心中一件大事。至于尚在姑苏家中的姨娘们,也不知她们是否已经得知消息,四散逃去,这实在也是非她所担心得了的。
一只老鼠从她脚边吱吱窜过,她缩了缩脚,唇边浮起一丝涩然苦笑……
一月前,自己尚住绣楼之上,锦衣玉食,样样事情自有丫鬟服侍得妥妥当当,那时又如何想得到今日的自己竟然是会在这阴气沉沉的牢房之中,当真是世事多变。
正想着,突听见有脚步声,转头望去,原来是莫研拎着食盒,还挟着个包袱进来了。
衙役拦住她,尽职地检查了食盒与包袱,见不过是些吃食和衣服鞋袜,便取了钥匙,开了白盈玉的牢房,让莫研进去。
“多谢你,又给我送东西来。”白盈玉感激道,牢饭虽然不至于是馊饭,但自然比不上莫研带来的丰盛。
莫研席地坐下,揭开食盒,一样一样端出来放到地上,笑道:“我带了两个大鸡腿,还有一大碗黄豆焖猪蹄,你明日要赶路,不吃饱可不行。……你快吃!”
“嗯。”
深知她说的有理,绝非客套话,白盈玉也不迟疑,用手撕下鸡腿肉,夹在馒头中,大口大口吃起来。
她边吃着,莫研边把包袱解开:“这是路上换洗的衣服,还有鞋袜,我都多备了一套。”
白盈玉方想谢她,却看见莫研指着鞋内冲她眨眨眼,疑惑道:“嗯?”
见她不明白,莫研干脆把她的手拉过来,摁到鞋内,白盈玉立时感觉了到鞋垫下有件东西微微凸出……
莫研朝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才道:“这鞋子你收好了,路上肯定用得着。”
白盈玉明白鞋中定有玄机,点了点头。
“快吃吧,这猪蹄子还热着呢。”莫研朝她一笑,故意大声催促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直到她费劲吃完,莫研收拾碗筷离去,她才复缩回衙役看不见的角落,取出方才的那只鞋来。
手指拨开鞋垫,下面藏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她展开来一看,顿时又是欢喜又是紧张。
纸上写道,要她行至汾水时,佯作投河自尽,莫研自会在水中救她。这样一则免除流放之苦,二则此案牵扯甚大,她毕竟曾上堂作供,假死之后,也免得有人来寻仇。
字迹瘦劲挺拔,甚有风骨,没想到莫研人小小的,却习得一手这样的好字。总听别人说字如其人,她复看了一遍,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莫研的性格,看来字如其人也未必。她正自胡思乱想着,外间,衙役突然咳嗽了几声,似乎是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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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午门之上
她心中着慌,以为他要走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把纸条藏何处才妥当,索性塞进口中,三下两下咽了下去。
那衙役踱到墙角,咳了口痰吐在墙上,又复踱回原位坐下。
她这才松了口气,自己暗骂了自己一句,只是纸条却已经咽下,不由地苦笑一番。
临走之前,萧辰还有一事未了。
他一直想从公孙策口中套出当年那封密信的内容,可每次遇见公孙策,对方或是闪烁其词,或是岔开话题,总之就不愿告诉他。
这夜,萧辰再也按耐不住,决心专程去一趟公孙策所住之处。
李栩一直陪着他到了门口,叩开门,见有人出来迎萧辰入内,这才离去。他并不知道二师兄找公孙先生作什么,他只是明白二师兄不想说的事情,他便是再问也无用。
“萧公子,坐!”
公孙策将他引进自己的书房,又吩咐人去煮茶。
萧辰有礼拱手:“在下冒昧前来,还请先生见谅。只因明日在下便要启程回蜀中去,故而特地来向先生辞行。”
“说起来,这次的案子多亏你们师兄妹的帮忙。莫姑娘此番要走,包大人还真有些惋惜。”公孙策笑道。
“小师妹毕竟年纪尚幼,还是不适合作公门中人。”萧辰话题一转,“我此番来,其实是有事相求,只是不知先生能否成全?”他本就是不耐客套之人,此时更不愿再听公孙策东拉西扯。
“……”公孙策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却不愿接话。
萧辰直切正题:“关于当年家父之事,他所写的那封密信究竟写了什么,难道当真是在通敌叛国么?”
公孙策沉默不语,正巧下人端茶上来,他接过茶碗随即吩咐下去:任何人没有听见他召唤,皆不可靠近书房。
下人躬身退出。
他转头凝视萧辰良久……
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萧辰神情间波澜不惊,静若盘石。公孙策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坚毅决心,即便他今日不说,想来萧辰定会想方设法用另外的途径来弄清那封信的内容。
他长叹了口气,道:“相信我,即便你知道了那封信的内容,也无法替令尊翻案。”
萧辰摇头:“我从未想过替家父翻案,我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你曾说当年定案草率,并未查出家父动机何在。故而我想知道,家父究竟为何而死?你们说他通敌,那么他为何要通敌?信中总该有写他得了什么好处吧。”
“……”
公孙策端起茶碗,举到唇边,久久未饮,又复放下,沉声道:“我再说一遍,那封信从笔迹到口吻,再到都督大印,毫无疑问是出自令尊手笔。铁证如山。无论令尊是为何何种缘由,都逃不过他是在叛国。”
“就算是,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求先生将当年所知之事,尽数告之。””萧辰的声音并不高,却透着坚持,“无论结果究竟如何,我都心甘情愿。”
这话听在公孙策耳中,声音不高,却令他悚然而惊,骇然望向萧辰……那一瞬,仿佛时光倒流回二十年前,他又看见了那个身加重镣却仍旧姿容明媚的人勾唇轻笑,道:“随便你们怎么判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心甘情愿。”
公孙策知道,一直都知道,萧逸的心里一定藏着某个秘密,一个让他可以笑对生死的秘密。
可他却一直无法知道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二十年过去了,也许眼前这个拥有他血缘的年轻人能找出这个秘密。
“好,我告诉你。”
公孙策终于点了点头,深颦起眉头,任自己回到苍苍莽莽的回忆中去……
——二十年前,京城。
公孙策在刑部任职一名小吏。那日三堂会审,他为书记吏,那是他进刑部以来所遇见的最大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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