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148)
作者:渔燃
紫苏这般慌张要告知她容厌的事,晚晚心里已经预设了些他可能又要做出的奇怪行径。
她想着他那些绝食和“大度”的言行,唇畔弯起。
“他又怎么了?”
紫苏泣不成声:“娘娘快去救救陛下……”
晚晚愣了愣,皱紧了眉,却还是跟着紫苏开始往外走。
“到底怎么了?”
紫苏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容厌被宫灯砸中,昏倒过去,流了很多血。
她至今还觉得不敢置信,颤抖着惶然道:“陛下为什么要救我啊?”
晚晚愣住,他是在救人?
她从不知道,容厌会那么好心舍己为人。
他会冒着自己身死的风险,去救他眼里不相关、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晚晚难以置信,他在她面前提过两次白术和紫苏,一次是他知道她在意她二人,一次是说她出宫白术和紫苏会担心她。
她不自觉攥紧了掌心,坐立难安,立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紫苏还能跑出来,容厌,他是不是没有生命危险?
心慌之下,晚晚焦灼起来,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甚至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自作多情。
容厌救紫苏,是因为,他知道她不会舍得失去白术和紫苏任何一个人吗?
自从她梦到前世她失去了紫苏,一涉及她二人,她就会格外紧张,生怕她们会出什么事。她怎么样都行,可是白术和紫苏是她的人,她们不可以出事。
可他这是完全不顾惜他自己,他身体有多虚弱他难道不清楚吗?那么危险的情况之下,他万一受伤过重,别说后续的解毒,他能不能从重伤下坚持过来都不好说。
晚晚忽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
她真的是……最近太过顺心,自作多情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蠢得可怜的人。
容厌怎么也和蠢挂不上钩。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不知道当时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变故……容厌向来走一步看三步,他是不是又搞了什么算计……
总之,容厌得是一个聪明人。
等她见到他,一定会将这事问清楚。
晚晚提起裙摆,跑开步子。
只等尽快到了宫中,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她就绝不会让他有事。
第81章 东风恶(一)
晚晚往外迈开步子, 还没有跑出几步,忽然便被一只手拽住。
楚行月紧随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臂。
不轻不重的力道如同一圈镣铐, 沿着她的衣袖传到肌肤之上。
骤然被拦住, 晚晚心下一惊, 下意识想要将手臂挣开, 楚行月将手顺势上移,走到她面前,双手握着她的肩头, 微微俯身,逼得她不得不抬头面对他。
晚晚忍不住将身子往后仰了一些, 用力攥了一下拳, 抬眸望着他的眼睛。
紫苏在一旁哀声急切道:“楚公子, 请放开娘娘!”
楚行月充耳不闻,只是目不转睛望着他念了那么多年的这个人,她漆黑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莹润,没有郁郁之色, 这些年她在容厌身边,性情也没有被掰正过来。
不管是在谁的羽翼之下,她都被保护地那么好,好到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失去庇护她的人。
她甚至试图杀过他。
质问的欲望在这三年之间反复折磨着他, 此时面对她, 楚行月凝着她许久,却只垂下眸, 缓缓弯起唇角, 嗓音依旧温柔道:“你还不曾回答我 ,就要回宫了?”
晚晚忍着将他的手拂开的冲动, “嗯”了一声。
楚行月问:“因为容厌?”
晚晚低头,没有再回应。
望着他握着她肩头的手,他的指骨用力到泛白,真正落在她肩上的力道却算不得很大。
她微微垂颈侧头的动作,避开了他直直靠近上来的呼吸,沉水丹樨的香气染上她的衣角。
晚晚解释道:“师兄,今日我要回宫,过两日我自会再来看你……”
“曦曦。”
楚行月望着她侧开脸颊时,脖颈绷出来的美妙线条,属于男人的压迫感从她脚底爬上,让晚晚避无可避。
他打断道:“你我相见不易。”
楚行月嗓音沉涩,“我在上陵那么多日,出不了容厌的控制,只能等你来见我。”
“而我等了你那么多日。”
晚晚说话的欲望止住,低垂着眼眸,没有看他。
楚行月手指收紧了些,他面前的她娇小纤弱,一只手就能将她控制住,将她按在怀里,占为己有。
“容厌只是受了点伤而已,他是皇帝,他受一丁点伤害,整个太医院都随时恭候他的召见。区区外伤,就算你是小医圣,可这样的小事儿,宫里也不缺一个你。而我……我想见你一次,是比登天还难。”
晚晚喉中哽住,唇瓣抿地紧紧,浑身都僵硬起来。
楚行月说得没有错。
这个时候,容厌身边不缺一个她,她不是一定要从师兄身边立刻离开。
楚行月眼眸越来越沉,深处渐渐化为一片黑沉的漩涡。
“紫苏还能出来,容厌没有性命之危。”
他也懂医,就算不精于此道,他对医药伤病的了解也非常人能比。楚行月一句句缓缓道:“受了外伤,根据伤情处理好伤口之后,便是等着身体恢复,顶多再辅助些汤药温养,身体的恢复不急于一时。你此刻就算回去,能左右的也不多,甚至一回去或许还会发现,太医周围根本没有你的位置……你为什么一定要亲自过去见他?”
晚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淡然,“毕竟,他是为了紫苏才受伤。”
楚行月嗓中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他声音也带着可笑之意,“你信他?”
晚晚用力捏着袖口,不说话。
楚行月低眸看着她垂下的长睫,卷翘的弧度像是失落一般随着眨眼轻轻颤动,扰得人心中酥痒,他再多的冷语和质问却也都说不出口。
不该是这样的。
她原本那么爱他,既然喜欢在江南那时的他,又怎么会对容厌这种人动心。
若是容厌这种人、这样对她,都能得到她的爱意,那他过去那些年对她的偏爱又算什么?
晚晚告诉自己,因为她要救他。
她说过,她会救容厌的,不会食言,那容厌受了伤,还是因为紫苏,她更不能旁观。
楚行月低笑了一声。
“这些年,我总是担心,你会被人算计走了这颗心。后来又想,我们曦曦不一样……容厌是什么人,你这几年,看不清吗?他从傀儡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仁慈人心所向吗?他多少谋算心机,你都没有亲眼看到过。在他身边这几年,曦曦,你不会被他的小恩小惠迷惑,你也该清楚的,他对你不好,是你最讨厌的那类人。”
晚晚心乱如麻,她只摇了摇头。
他说了太多,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否认哪一句。
是他说她对容厌动心,还是容厌是她讨厌的那类人。
楚行月见她摇头,还在反驳他,一股好像在失去什么的恐慌、与对那个恨不得抽筋剥骨的人的愤怒慢慢从心底升起。
他轻声问:“他救紫苏,成功让你对他愧疚了是吗?”
晚晚咬了一下唇瓣,皱起眉,推了推他握着她肩头的手。
他嗓音低而危险,紧接着道:“你猜,为什么好巧不巧,在你来见我时,他为了救你的紫苏而受伤。”
晚晚用力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往后退了两步。
“我不想和你再聊这些。”
楚行月松开手,平静地望着她,清润的目光摇摇欲坠。
晚晚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既然师兄来上陵并非为我而来,那,陛下与你之间,便不要牵扯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