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10)

作者:渔燃


紫苏张了张口,讷讷说不出话。

晚晚也低眸看了一眼。

手腕是痛的,但不是因为陛下方才捏住她手腕捏出的疼。

她摸了摸手腕。

他方才,是控制了力道的,没有弄疼她,可他却没有留下。

她已经试着去引诱,她的表现应当算不上无聊。

有哪里不对?

晚晚几不可见地皱眉。

不远处。

饶温跟在容厌身后半步。

他远远地还能看到晚晚在折霜殿门口站着。

饶温没说话,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容厌散漫地走在宫道之间,和往常一样,无声无息如同这座皇城中夜行的鬼魅。

觉出饶温的情绪有了波动,容厌瞥了他一眼。

饶温和金吾卫大将军晁兆不同,他一向只负责皇宫内的控制和私底下的情报,因而他对晚晚的了解比晁兆还是多了些。

云妃身世颇为可怜,身体也弱,被当作她阿姐的替身,一旦消息传开,她大概经受不得后宫里的风雨。

后宫也是另类的世家战场,云妃全无靠山。

犹豫了下,饶温还是将心底些微的疑惑说出了口。

“云妃娘娘身体羸弱,加上无依无靠,她此番卷入后宫前朝的暗斗里,臣认为,她甚至命都极有可能保不住,撑不了多久。”

此时已经走过了一个拐角,再回头,也看不到折霜殿门口的晚晚等人。

闻言,容厌只笑了一下。

“你小看她了。”

他慢悠悠道:“能进后宫的,背后都不简单。”

饶温愣了一下。

“可是,也有家族推出来想要争宠、获得荫蔽的女郎。”

容厌反问,“云妃是吗?”

一进宫就和家中断了关系,入宫一年抱病不出躲着人,拿什么去荫蔽家族?

被翻牌子之前,她或许没有半点想要争取他宠幸的打算。

可性命面前,却也极有谋算、识时务,这么快,似乎就做好了决断,转变了在他面前的模样。

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饶温顿了下,“太后一党即将被彻底拔出,那这回,陛下是借着云妃做替身为诱饵,看她背后到底是谁要跳出来了?”

容厌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皇宫之内处处遍植梨花,一枝梨花伸到路边,容厌抬手捻下一朵,放在眼下瞧了瞧。

他嗓音一如既往平静温和,“耐心一些。”

太后一党被清扫干净只是早晚的事。

叶晚晚。

容厌不急着找出她身后的人,一下就扫除干净,那多没意思。

想到她,他低笑了一下。

终于见到了个有几分胆色、没那么无趣的,虽然总是玩弄些不痛不痒的伎俩、另藏心思,可若再打磨打磨,少几分无趣的半遮半掩,兴许真能打发打发时间。

禅衣、元帕滴血、狐假虎威、试探引诱。

他都知道。

只是……

容厌笑叹了一声:“分明从清凉台里出来了,可有些人还是没看清……”

“她招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会让她看得再清楚一些。

第6章 赝品

回到折霜殿,一方院落月朗风清,丝毫不察外面风雨。

晚晚膝盖已经微微肿胀,步上台阶时,膝头微微刺痛,身子顿了顿。

在紫苏伸手搀扶之前,身侧的朱缨已经顺手扶了一把,助她上了石梯。

晚晚愣了一下。

白术和紫苏,是自幼跟在她身边照顾的,虽然素日里相处亲近,可对她到底是有那么一丝距离,搀扶也只是支着她的手臂。

宫中规矩更加严苛,可朱缨方才却是握了她的肩头,完全不合乎宫中主人与侍者的规程……更像是许多年前,瑟瑟阿姐揽扶着在上陵病情反复的她,出去晒太阳一样。

朱缨似乎全然没有作为宫婢服侍人的习惯,于细微处却很会照顾人。

晚晚若有所思。

回到房中,终于能躺到床上,晚晚召朱缨来为她疏通双腿经络,朱缨看着她肿起的膝盖,极为轻微地皱了一下眉,手下内劲厚重绵长。

晚晚闭着眼睛,靠在床边。

白术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去擦晚晚脸上的妆容,念叨道:“娘娘那么好看,其实也不用上妆啊。”

晚晚没有回答。

朱缨心里却十分清楚。

云妃已经足够美了。她上妆,不是为了再增添光彩……只是为了修饰容颜,让她能够像陛下的故人。

朱缨余光看到晚晚侧过脸颊。

她将面容埋在薄被之间,枕上却有一滴湿痕。

看到这滴泪,朱缨忽地愣了一下。

见晚晚似乎是想睡了,白术凑到朱缨耳边轻声问:“好了吗?咱们出去让娘娘就寝吧?”

晚晚侧过身,背对着两人,脊背瘦削的蝶骨将衣衫微微撑起,衣下的空荡更显单薄伶仃。

朱缨观察敏锐。云妃一举一动都清晰落入她眼中,她看了一眼轻快收拾东西的白术。

白术不够细心,丝毫没有察觉云妃的难过。

晚晚只穿了单薄一层中衣,雪白的裙摆凌乱,柔滑的缎料堆叠在小腿,就仿佛是白玉瓷杯下淌出的两道纯白牛乳,还带着几分少女的闺阁稚气。

朱缨离开里间前,伸手将她衣裙理好,她回头看了一眼。

云妃是如今整个后宫最得圣眷的人,可此时,她整个人蜷缩在榻上,肩头微颤,似是抽泣。

她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云妃也才十六七岁,是和她阿妹一般大的年纪,却更加纤薄脆弱,好像风一吹就能将她吹倒。

对上陛下,云妃,她也是怕的吧。

猛然间察觉自己居然会有动摇,朱缨立刻低下头。

等到殿门彻底关上,晚晚才转过身,擦去方才眼角的一滴泪珠。

她睁开眼睛,手指碰了碰朱缨方才帮她理好的衣袖,放松地躺好。

床帏帘勾垂下几缕散珠流苏,晚晚顺手抬手拨了两下。

不安晃动的碎珠折出宫灯一粒粒的光彩,投进她漆黑不见底的眼眸里。

她纤长的眼睫轻眨,仿佛在追逐着碎光而舞。

晚晚却只是冷静在猜想,朱缨这样容易心软被人利用的人,却还能被陛下放在眼前重用,那她在别处一定有非常厉害的地方。

她也是她和容厌之间,最能够让两人有所交流的那个人。

她手中能握住的不多,既然放在她身边了,她就不会放弃拿稳这步棋。

-

翌日清晨。

曹如意带来一大批容厌拨给她的赏赐,各宫的拜帖和贺礼流水一般涌入殿中,晚晚又拿病倒为由,在殿中不出门不见人。

折霜殿这一方宫墙,仗着迄今以来,陛下最盛大的恩宠,硬生生阻拦住了所有探查的视线。不管是想要探究清凉台的,还是探究晚晚凭什么独得恩宠的,都被拦在了折霜殿的宫墙之外。

如今似乎和酒池那晚之前没有变化,没有人来打扰她。

入夜后,陛下没有来后宫,晚晚没有多想,照例找来朱缨,小声说了一会儿话,便平静入眠。

第二日,陛下依旧没有过来。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甚至十几日过去,晚晚如愿看到朱缨在她面前越来越放松,却也意识到,这不对。

眨眼月余,折霜殿中一派祥和,可晚晚平静表面下,却愈发如同一张拉紧的弦,越来越烦躁。

她那日主动着,也不见他厌恶。那他为何忽然开始要冷待她?

顶着盛宠之名,却一连月余,她都没有机会见到容厌。

晚晚觉得,她如今像是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听过几次晚晚呢喃的愁绪,朱缨例常去容厌身边汇报。

今日的酒池中,酒气越发浓烈厚重。

容厌坐在酒池边,他身前摆着一个深色木盒,里头是一些方形片状的黑色玉牌。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私臣的汇报,手指拨动玉牌,偶尔挑出一片,随手便丢入酒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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