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哄我(9)

作者:如满月


至于能活多久,她也不知道。

也许六皇子忽然暴怒,或者其他的原因,她就被他杀了也不一定。这宫里死一个宫女,比折断一枝荷花还简单。

她只能让自己尽量做好一些不触怒六殿下,哄他开心。要谨小慎微,不能妨碍到他,更不能‘发现’什么,知道某些秘密,也许自己就能活得长久一些。

她贪心,除了活下去,还有别的愿望。

云泠抬起头,看见烈日青空,云卷云舒。

可在梦里,漫天的火光和鲜血似乎连天也被染红了。

不管是谋反还是什么,在她梦里六皇子才是未来的皇帝。

在这宫里,奴婢也分三六九等。一个陪着新皇度过艰难岁月的奴婢,情分自然不一样。

前提是六皇子能对她放下戒心。

来到冷宫这大半年,云泠小心谨慎,服侍周到细心,但无事六皇子从不许她靠近,阴冷莫辨。

她也不能过多用力表现自己,这样只会引他怀疑别有居心。

虽然她是有。

云泠借着去领膳食的一点点机会,也了解到现如今宫里风起云涌,关于立储之争,张贵妃和皇后斗的不可开交。

听说前几天,皇后因为刘嫔流产一事被夺了凤印。七皇子也因做出的文章花团锦簇没有风骨而被萧老太傅痛批。这一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传的沸沸扬扬。

这一切应该都是张贵妃和三皇子的手笔。

云泠虽是一个小宫女,但宫中之事无论大小她都会小心留意。

知原委才知如何审时度势,而在这宫里只有会审时度势,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她来冷宫已经半年了,在她梦里再过半年就是六皇子宫变之时。她要怎么才能得到他的信任?

日渐落西山。

云泠端着洗净晒好的狐皮大氅往六皇子寝殿走去。

……

昏暗的房间里燃着微弱的烛火,炙热烛光在男人英挺的眉骨上跳动,却压不住他眉眼的森冷。

“再闹大一点,闹到老东西不得不出手维护谢康,张贵妃那边才会更警惕。”谢珏语调阴沉,冷白的手指夹着那张细小的纸条放在火苗上,很快舔舐干净,落下点点灰烬。

暗影中,他的对面竟然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灰衣青年把药囊递给他,“这是师父配的药,按照你的要求,吃完以后会让你的身体看起来更虚弱,日日咯血。”

“要躲开重重守卫进来一次不容易,”陈湛眉头紧锁,“你要这个药做什么?现在已经到处在传你身体虚弱的消息,皇上也对你放下了戒心,为什么还要吃药?这药非比寻常,一旦吃下,蚀骨之痛连续几日,日日呕血,如千刀万剐。”

都道靖宁帝对昭慧皇后一往情深,对六皇子更是疼爱有加。

可这深宫之中,皇帝明目张胆的宠爱便是直挺挺的靶子。

明宠暗防。

皇帝加之在谢珏身上的实则俱是忌惮和防备。

靖宁帝忌惮谢珏已久,直到谢珏被幽禁在景祥宫,又身体病弱,终于安了他的心,不再时时试探防备打压。

谢珏:“再过半月,是我母后的忌日。”

陈湛不解地看着他。

“我要出宫一趟,见萧老太傅一面。”谢珏缓缓抬眼,“萧太傅刚正耿直,却也迂腐不堪。”

陈湛摇摇头,不赞同,“你被幽禁在此,要出宫恐怕不容易。且萧老太傅也不是能轻易说动的人。”

“老东西假仁假义,在群臣面前装慈父的嘴脸。过几日你让舅舅在朝上提一提我母后的忌日,再加之我身体状况命不久矣,他装模作样也必会答应。至于萧老太傅,他再迂腐也要为他的孙子萧祁白考虑。”谢珏放下茶盏,“而萧祁白,是个聪明人。”

陈湛沉思,“好,我回去便计划此事。另外师父给那老皇帝下的药已经有一段时日,差不多了。”

“先拖着,还差点火候。”

陈湛点头,又道:

“那宫女我让人去查过了,王大德很早之前就看上了这宫女,应当是走投无路才进来的。其他的倒是不清楚。这个节骨眼,还是别让老皇帝起疑心。”

不管这宫女是谁的人,只有她守本分,轻易不要动为好。

老皇帝疑心深重,心里跟明镜似的派来的人必定有继后和张贵妃的手笔,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为了防着谢珏。

他防备谢珏,防备陈国公府。这几年,老皇帝几次借机削了扶持他上位的陈国公府的权利,却又虚伪地顾念仁君声名,给些不痛不痒的赏赐一面安抚,对谢珏,也表现得多加疼爱。

他越疼爱,继后和张贵妃对谢珏越忌惮针对。以至于谢珏这些年在宫中如履薄冰,受尽阴谋和算计。

好一个“仁君”“慈父”。

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老皇帝自然不放心。

“而且,”陈湛喝了一口杯里的花茶,意味深长地说,“这小宫女一个人就把这偌大的景祥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对你,看得出很是用心。”

谢珏冷冷撇了他一眼,陈湛立马闭嘴。时间不早他该回去了。

火苗被风吹动,烛影摇晃。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轻巧的敲门声响起,一道温软的嗓音传来,“殿下,您的大氅洗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门内一直没有声音。

云泠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等着。

随着刺耳吱呀的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身姿颀长,浑身却带着一股阴冷病弱之气的六皇子缓缓从里面走出来。

他一出来,连冬夜里的寒凉都沉了几分。目光落在身前的小宫女身上。

云泠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异样,将洗净晒好的狐皮大衣打开,踮起脚尖替他严严实实的披好,如春水般盈盈眼眸里依然满是关心,“殿下,外面太冷了。”

说完却没有急着告退,神色如常,“说句僭越的话,奴婢真的很担心您的身体。”

“担心?”谢珏淡淡道。

穿着粉色宫装的小宫女粉艳的小脸上透着真情切意,“殿下身体不好,冬天又冷,在这冷宫里不能时时刻刻请太医诊治,奴婢很担心您,宫里就这唯一一件狐皮大衣,我中午把它晒得很暖和,想着它能替殿下抵御一点风寒都好。”

屋外寒风凛冽。

屋内一点昏黄的烛光透进来,落在云泠的肤白胜雪的脸上,影影绰绰。

“你想要什么?”谢珏忽然漫不经心地问。

云泠精致挺翘的鼻尖被冻得泛着粉,眼里一片赤诚,“奴婢只盼着殿下能尽快安康,长命百岁。”

落叶随风漱漱地下。

安康……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对他说过,只望他余生安康无忧。

她怎么敢说这种话。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谢珏似笑非笑,语气淡薄而残忍。

云泠知道,即便他被幽禁在这里,他也看不上她这么一个低贱的宫女,更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宫女是奴,不是人。

似是作为宫女早已经习惯了主子如此居高临下的对待,又或是其他。云泠似乎完全不在意,面上没有愤恨,没有恐惧,只睁着眼认真地说,“奴婢自知卑贱,但我对您的关心,出自一片真心。”

“一个宫女的真心,”谢珏眯起凤眸,刻意放缓语速,“算什么?”

轻视践踏之意,不言而喻。

云泠愣愣地睁着,眼里闪过受伤和难过,眼眶顿时红了。过了会儿用力低下头朝他行礼,闷声说,“殿下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话音带着轻微的颤意,却又强忍着,“奴婢告退。”

谢珏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和惨白的小脸,眸光沉了沉。

第7章

接下来的几日,小宫女依旧妥帖精心地伺候他,只是一句话不敢再多说,见了他也总是低着头。

小宫女每天都很忙碌,一个人要忙着打扫荒凉的庭院,尽管没有人看也尽力将院子保持着干净整洁。要将衣物洗晒晾干,若是破了口子,她会用最缜密的针脚将衣服补好。另外还要去取饭菜。
上一篇:静春 下一篇:卿卿薄幸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