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春(62)
作者:如观
她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女子了,又何妨谋夺一个杨符?
但她居然真的是不打算要嫁给杨符的。
也许之后她会像报复杨简一样,处处找杨符的不痛快,但她是真的不打算考虑他了。
周鸣玉想了想,道:“可是郡主依旧没有解答我之前的疑问。杨简此去不可能一年多都不回来,郡主能有什么确实的法子,保证自己婚事可以顺利走完呢?”
原之琼一时没有回答。
她有些探究地打量着周鸣玉,问道:“你似乎很关注我和杨籍的婚事?”
周鸣玉大大方方地直视她道:“郡主,我心里是希望你的婚事能成的。”
原之琼微微偏过头,阳光照在她眼里,一股精明的光芒:“我虽然说过不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却实在想不明白。我成婚,对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周鸣玉道:“我说过,我接近郡主,答应郡主,是因为就目前而言,郡主与我所恨相同,可为盟友。”
原之琼笑了笑。
这话的确是她上次去云裳坊时,周鸣玉最后答应她的那句话。
她以为周鸣玉是想攀附杨家,却不想,周鸣玉彼时道:“杨简封指挥使多年,为天家鹰犬,没少做杀人放火的恶事。他有大把仇家,而我只是其中之一。”
她还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投王府所好:“世子殿下与杨简相识,曾有旧交,我是想找个机会,认识杨简。”
这一番说辞,乍一听倒也是十分严谨。
女子玩些风月计谋,算不得下作阴险,若杨简真的中招,那也只能怪他自己甘愿入局。
原之琼说不好自己有几分信,但是只凭周鸣玉,就是想翻云覆雨,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她只是觉得自己拿得住周鸣玉,所以无妨先暂时应了她,由着她张牙舞爪,看看能做成什么事来。
原之琼点点头,道:“我进了杨家,你便多的是办法来到杨家,若是想做什么事,便有了无数机会。而杨简与杨家闹成那个样子,想借杨简进入杨家,是没办法了。”
周鸣玉颔首道:“郡主聪慧,小小计策,倒是在郡主面前丢人现眼了。”
原之琼问她道:“可你又是想借什么事,在杨简和杨家之间挑出嫌隙呢?”
周鸣玉垂眼避过她好奇的目光,道:“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终究,不会祸及郡主的。”
原之琼才不怕什么祸事。
她饶有兴趣地点点头,等着看周鸣玉后面还能闹出什么风浪。
她甚至想要火上浇油。
“既然你我同舟,我也无妨多提醒姑娘一句。杨简和杨家如今闹得再不痛快,再有矛盾,真遇到大事的时候,也是绝对、肯定、必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原之琼身在天家,和这些高门子弟一起长大,太了解世家那些自私自利的本质。
杨家所有人生活的意义只有一个杨字。只要是为了自己家,所有人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同样,只要是为了维护自己家,所有人都可以放下次要的矛盾。
杨简生在杨家,就一辈子逃不开这个规则。
杨符倒是叛逆,敢为了谢九娘和杨家公然翻脸,但如今仍旧是输到了底。他不能将杨家如何,反倒被杨家控制得死死的。
杨简不会比杨符更豁得出去。
即便他有心,杨家也不会允许这个官位最高的儿郎,为了一个女子断送家族的前程。
周鸣玉闻言点头,道:“多谢郡主提醒,我都明白。”
这些道理,她自小就明白了。
她比谁都清楚这些规则在世家心目中潜移默化养成的重要性。
周鸣玉表情十分淡然,落在原之琼眼里,只觉得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听了劝告仍旧一副不知悔改的倔强模样。
她举起茶盏落在唇边,遮住了嘴角牵出的那一抹哂笑。
也是啊。大家都总要全力入局,这出戏才能演得好看。
她实在是太想看杨家人被人捉弄的模样了。
总要有人,将他们这些,强作深情的无情之人的虚伪面皮,狠狠地扒下一层来。
周鸣玉能不能做到她不得而知,但是她的确是期待起来了。
原之琼默默将杯中茶饮了,伸手将放在一旁那个小木匣子取过来,问周鸣玉道:“送了什么东西来?”
周鸣玉答道:“不好空手,恐惹人生疑。只是两个扇坠荷包,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郡主莫嫌弃。”
原之琼打开小木匣的锁扣,看见里面齐齐整整摆着的物件。
她拿到手里一看,扇坠小小巧巧的一个,绣着鲤鱼花样,里面还装了些普通的香料,重量正是趁手,便顺手挂了一个在手边的折扇上。
至于荷包,她两只手分开一看,一个杨柳,普普通通,一个海棠,满目春光。
原之琼将杨柳的那个放下了,只举着这个海棠的问周鸣玉道:“姑娘喜欢海棠?我瞧着上次那把扇子,也是海棠。”
周鸣玉随口道:“绣坊的院子里有枝海棠,春日里开得好,我便拿来绣了。”
原之琼意味深长道:“是吗?”
周鸣玉本是在垂首喝茶,听见原之琼悠长的语气,这才抬起头来。
两人静静地对望片刻,周鸣玉无奈般泄气一笑,道:“看来又让郡主看穿了。”
原之琼也不恼她前面找借口,问道:“怎么说?”
周鸣玉慢悠悠道:“杨简前头的那位未婚妻,谢惜,谢十一娘。有人告诉我,她喜欢海棠花。”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原之琼的神色。
而后看见她在听见谢惜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里的笑意慢慢冷下来。
她的面色变得锋利了起来。
周鸣玉敏锐地捕捉到了原之琼微弱的神色变化,故作无知地问道:“郡主与她相熟?”
那一瞬间,屋内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院里的长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吹拂过二人身体和衣角,居然带起了一点点微薄而要被人忽视掉的凉意。
远处有乌鸦,恻恻地叫了两声。
“自然相熟。”
原之琼缓缓将手里的荷包放了下来,口中缓缓道:“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的音调明显落了下来,带着微哑的低沉。
周鸣玉眯了眯眼。
她印象里,自己可从没有得罪过这位小郡主啊。
提到谢惜这个名字,她不说怀念伤心,倒也不至于如此……防备罢?
周鸣玉不动声色道:“谢家血脉,自然是没留下来的。可是认识谢家人的人,终归是杀不尽的。如此血仇,有人不肯放过杨家,实在太正常了罢?”
她耸了耸肩,道:“我缺消息,他们缺人,一拍即合。”
原之琼勾起一点阴冷的笑:“是吗?”
周鸣玉道:“是的。”
原之琼垂眼看着荷包上明艳的海棠,轻轻抬手,将木匣的盖子压了下来。
那一枝几乎一笔一划刻着谢惜姓名的海棠,终于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眼底。
她没有什么温度地同周鸣玉道:“那就希望姑娘一切顺利了。”
周鸣玉饮下最后一口茶,起身同她告辞。
原之琼命人送她出去,待看见她身影遥遥消失,面上方彻底失了虚假的笑意。
她招手唤来死士,冷冷道:“立刻去,把谢惜的尸骨挖出来!带回来!”
第45章
周鸣玉离了王府,坐上了来时的马车。
绣文这才呼出一口气,低声与周鸣玉道:“方才我站在门外,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周鸣玉看着她好笑,道:“我进去找她,你害怕什么?”
绣文拧着眉毛道:“自打出了在上苑那档子事,我提到她就害怕。姐姐这回主动来找她,又是一个人进去,我哪里能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