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春(50)
作者:如观
他要她只顾眼前,只顾当下,只顾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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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一个人,在文昌湖边等了很久。
前些日子,杨简离开上京之时,特地安排他去云裳坊守着,茂武亲自给他指了哪扇门哪扇窗,说若是这位周姑娘出了意外,叫他提头来见。
如果是杨简,他是不敢多问的。
但因为是茂武,所以他多问了一句:“前几天主子从上苑悬崖底下抱回来的那位,是这位吗?”
自谢家十一姑娘死后便再没近过女色的主子破天荒地抱了个姑娘回来,他们都传遍了。
茂武很严肃地提点了他:“主子的事,别多打听。”
而后临走的时候又丢下一句:“是这位,上点心。”
于是暗卫一直很上心。
他吃在树上,喝在树上,睡在树上的时候,还不忘睁一只眼盯着那窗户里的动静,同时还要记着在这位周姑娘开窗看向外面的时候,摇一摇树枝,把鸟都惊飞给她看。
他想这周姑娘每次看到飞鸟都笑,必然是十分开心。
自己任务获得额外的成功,自家主子高低回来得赏。
今早天未亮的时候,杨简回来了。
暗卫是没想到杨简居然一回来连宫里都不去就立刻来了这里,但是仍旧会意一笑,躲远了看着自家主子隔着窗户和人家姑娘说话。
他觉得不错。
周姑娘若是能给他当主母,那真是他家主子的福气。
后来杨简赶着回去,又安排他继续盯着。
他愈发尽职尽责,想着自己以后成为主母身边第一好手,也能在这个故事里有姓名。
暗卫一边幻想着自己的美好前程,一边琢磨着照自家主子临走时依依不舍的样子,估计今天完事了还得来。
果然,晚上就来了。
但来是来了,却一直站在院子外头看着,也不出声也不说话,甚至都没让他避开,明摆着是没打算进来。
暗卫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部下,有必要帮自家主子一把。
于是他很轻、很轻地,踢了一下树枝。
有鸟雀叫着扑棱了下翅膀,很快又落了下来。
暗卫深藏功与名,想:主子啊,我就帮你到这儿了。
没过多久,周鸣玉真的换了身衣裳下来,绕到后院来走了出去。
暗卫想,杨简没让他走,那他的任务还是要保护周姑娘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得跟上去。
他绝对不是为了偷看自家主子怎么跟周姑娘相处。
他也绝对没有骂了一路自家主子不解风情,居然一句话都不说,还反让周姑娘邀他一起游船。
但船上他是跟不上去了。
他只能绕着湖边,尽可能离船近点。
他要保护周姑娘嘛。
瞧瞧那小船在芦苇荡里左仰右翻的,他都差点忍不住冲过去了。
那么娇弱的姑娘家,自家主子是真的不懂怜香惜玉,半点都不仔细。
后来那船终于稳了。
暗卫在树上平静无事地睡了一小觉之后,那船终于慢慢划了出来。
他看着二人上岸时明显与去时不同程度的亲昵,露出一个胜利在望的微笑。
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能升职加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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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春日将尽,但是夜晚的水上还是有些凉意。乌篷船两面漏风,杨简怕周鸣玉冻着,便摇船往回走。
周鸣玉以指为梳,慢慢梳理有些杂乱的头发,还要低声抱怨他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杨简乖觉认错,然后看着她纤细玉白的手,问她道:“手冷不冷?”
周鸣玉握了握手指,道:“还好。”
杨简向她点点下巴,道:“过来坐,我给你捂手。”
“这个天捂什么手?”
她口中这样说,但还是慢慢移过来,坐到他旁边。
他低头示意自己的衣摆,道:“先凑合捂着,等会儿就回去。”
周鸣玉打量着他,突然抿唇一笑,道:“我手不冷。”
杨简从善如流:“是我觉得你冷。”
他的谎话被她拆穿,周鸣玉故意笑他两声,而后转身仰靠在他腿上,抬眼看着漆黑夜幕里融融春月。
小舟靠岸,周鸣玉起身。杨简在船舱里放了块银子,这才上岸将绳子绑好,仍旧如上船时那样两腿跨着站好,手臂揽着周鸣玉的腰,将她抱上了岸。
他把手杖交到了周鸣玉手里,而后手掌翻开,牵住了她另一只手。
她的手有些微微的凉,杨简轻轻捏了捏道:“还说不冷。”
周鸣玉解释道:“我是气血不好,才有些手冷,真的不冷。”
杨简听着这话,道:“那改日再去龚大夫那里,给你开些补药。”
周鸣玉问:“改日是哪日?哪日才有空?”
她故意又拿那天的话问他。
杨简笑笑,道:“你来定,我哪日都可以。这回走之前,一定带你去看。”
周鸣玉听见这句,重复道:“走?”
杨简这回顿了顿,才道:“这次,就不带你一起了。”
第36章
周鸣玉看着他,反倒笑了,道:“谁要让你带我走了?我自己在上京不好吗?”
她微微凑过身去,促狭道:“杨简,你就这样离不得我?”
杨简捏了捏她的手,道:“你没良心,听到我走,居然这么开心。”
周鸣玉但笑道:“我就不问你要去哪里做什么了,但你什么时候走,总能告诉我罢?”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
杨简答道:“还有三五日罢。”
他说完又觉得好笑,道:“现在倒是体贴。怎么反倒是从前更爱打听我行踪,见面就要问我?”
周鸣玉白他一眼,道:“谁打听你了。你处处为难我,每句话都要拿捏我,我躲你都来不及,满口胡言乱语罢了。”
杨简想起之前自己想见她,回回没话找话,心里也觉得自己幼稚,但此刻听她说起来,一不能反驳,二不好解释,干脆拿别的话带过。
“我这次走,时间恐怕不短,你一个人在上京,躲着点原之琼。”
他叮嘱她,说到这里,没忍住,还是问道:“原之琼来找你时,必然给你说了我许多坏话,叫你站在她那边对付我罢?她说什么了?”
周鸣玉不想提原之琼那些话,只道:“知道是坏话你还问什么?”
她把问题抛回去,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她说什么?”
杨简淡道:“这些年对付她几回了。小姑娘那点手段,多少能猜到。”
周鸣玉本就好奇原之琼的变化怎么这么大,如今听杨简说对付她好几回,便直接问了他。
“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了她?我与她见了几回面,瞧着她讨厌你得很,看见什么都能想到对付你。”
杨简紧了紧眉头,啧了一声,明显是嫌弃这个麻烦。
周鸣玉看着他这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脑子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她不会是喜欢你罢?”
小时候原之琼和他们一起玩儿的时候,叫杨简满口“阿兄”,也挺顺嘴的。
如今杨简一直不娶亲,她回京却对杨简针锋相对,还和他的同胞兄长定了婚。
该不会是什么爱而不得、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最后便反过来因爱生恨故意报复的戏码罢?
杨简敲了她脑袋一记,无奈道:“胡说什么?”
小时候比起他,原之琼分明更喜欢黏着谢惜。每次杨简来找谢惜的时候,原之琼第一个不乐意,没少背着谢惜给他脸色看。
他总不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