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春(15)
作者:如观
杨简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才看到她满手干涸的血迹,上面还紧紧缠着一把匕首。
他皱眉,伸手去解。
周鸣玉也没什么力气反抗他了,只说:“别把我的匕首丢了。”
杨简问:“你一个姑娘家,带匕首做什么?”
周鸣玉好笑道:“我若今日不带匕首,不就要死在这儿了吗?”
杨简收了她的匕首,伸手确认了一下她肩膀的伤势,发现骨头尚好,只是用力过度,脱臼了,心里便暗暗松了口气。
他又一路向下检查,确认颈椎和腰椎都没事,其他地方也只是普通的挫伤,没伤着骨头。
她倒是会保护自己,这样高的山崖上掉下来,竟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有一只右脚,确实是骨折了。
杨简看着闭上眼睛的周鸣玉,拍了拍她脸。
周鸣玉不耐烦地问:“干什么?”
“没死就好。”
他呼出一口气道:“你命大,别的没大碍,应该是挫伤。右肩是脱臼,右脚骨折了。你先别动,我去找点东西,先帮你固定脚。”
不知是不是杨简那颗药起了作用,周鸣玉的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困乏。
她问杨简:“杨大人,我这样躺着不舒服,能不能扶我起来坐着?”
杨简问:“你尾椎骨没事吗?”
这地方他没检查到。
周鸣玉微有些恼:“没事!”
“抬手。”
杨简捞起她那只完好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脖子,俯身避开她伤处,手臂紧而有力地抱住她,带着她微微坐起来些,靠在后边的土坡上。
周鸣玉一坐定,立刻抽手,将身子退开了些,眼神也落在一边,只丢下淡淡一句:“多谢大人。”
杨简感觉到了她排斥的动作,细细看她一眼,却什么也没多说,转身去帮她找包扎固定的东西。
周鸣玉见他走了,这才取下匕首的皮革鞘,将自己身上的帕子抽出来缠在上面,然后张嘴咬住。
她的左手在右肩处摸索几下,找对位置后用力一掰。
周鸣玉疼得闷声叫了出来,一瞬间满身汗意,浑身都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努力深呼吸,平复了好久,才渐渐冷静下来,吐出口中的刀鞘。
右臂仍然疼痛,但是好在能动了。周鸣玉的手扶住右臂,一边忍耐着身上的痛意,一边等待杨简回来。
杨简没让她等太久。
他很快带着几节粗壮的木枝回来,看见周鸣玉一个人阖着眼休息,走过来叫醒她:“我先把你肩膀……”
他的手放在周鸣玉肩膀上,怔了一下。
周鸣玉拂开他的手道:“我已经复位了。确如大人所说,没什么大碍。”
杨简深邃的眼睛又露出那种奇怪的神色。
他退开,去帮她固定右脚:“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脱臼都能自己掰回去?”
杨简的动作不算重,但周鸣玉还是觉得痛,只能尽可能忍。
“习惯了。”
杨简头也没抬:“这种事怎么习惯的?”
周鸣玉撇嘴,道:“以前做过粗使的仆婢,常要搬重疼训裙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加号四弍2而五九爻死七物。那会年纪小,吃不住力,留下了一个时常脱臼的毛病。次数多了,我自己就会接了。”
杨简手下微顿,周鸣玉瞥了一眼,以为他是没绳子固定,把自己的腰带递了过去:“用这个来绑罢。”
杨简看见她满手的碎口子,蹙着眉抬眼瞧了她一眼。
周鸣玉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过居高临下,惹恼了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于是立刻放软语气。
“劳烦大人了。”
杨简冷哼一声,接过腰带,帮她固定好。
天色已经暗下来,再过些时候就要看不清路。杨简道:“我的人没跟来,咱们今晚得先找个住处,我带你出去。”
他俯下身,向周鸣玉伸手。
周鸣玉以为他是要拉着自己手起来,连忙将自己左手递过去。他的手却径直略过,一手扶背,一手扶腰,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然后使劲将人带了起来。
他力气大,速度快,动作却稳。
周鸣玉被吓了一跳,低声惊呼,完好的那只脚一下没站住,起来时整个人扑在杨简怀里。
杨简没松手,扶着她站稳了,才慢慢退开一些,扶着她手臂。
“扯到你伤口了?”
周鸣玉觉得杨简有问题。
他今天所有的行为都太过反常,让她怀疑他的所想。
要么就是有所图谋,要么……就是认出了她。
周鸣玉心底排斥杨简的接近,站稳之后就松了手:“辛苦大人,没扯到。”
杨简于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把身上的黑色大氅取下来递给她,让她披上。
周鸣玉迟疑着没接:“这是大人的官服。”
杨简否认道:“不是官服,是杀人时掩人耳目用的。”
周鸣玉:……
她脸上皱了起来,浮现一种很嫌弃但又要忍耐的表情。杨简嘴角颤了颤,又强硬地压平:“披上吧,我穿着不好背你。”
周鸣玉立刻道:“我可以自己走。”
杨简嗤笑道:“就凭你这只脚?”
周鸣玉犹豫了一下,没再废话,把大氅披好,对杨简道:“有劳大人了。”
杨简弓下身,将她稳稳地背在了背上。
第12章
周鸣玉在杨简的背上,十分为难。
她若是贴服在杨简的背上,身前就会与杨简的背紧紧贴合。他的背脊宽大且坚硬,尴尬不说,还硌得她生疼。
于是周鸣玉便将身子向后离远了些。
她明显能感到因为如此,杨简更加费力了些。
杨简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周鸣玉自己没坚持多久,就觉得十分疲累。
她身上到底有不少伤口,肩膀又有伤,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需要她自己用力,难免便会扯动到伤口,又累又疼。
周鸣玉没坚持一会儿,便默默地蜷起了身体。
杨简感觉到她如此,这时候才笑了一声,道:“不躲了?”
周鸣玉完好的左手扒着他肩膀,脸埋在手背上,嘴硬道:“我没躲。”
杨简将她向上掂了掂,道:“天马上就黑了,估摸着还要下雨,如果我找不到地方休息,对你不是好事。你老实点趴着不行吗?”
周鸣玉身上也没什么劲儿了。刚才那颗药的药效有点过去了,她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又泛上来。
她闭上眼,老老实实趴着,尽可能不牵扯到自己的伤口,也不管别的许多了。
小时候她又不是没被他背过,如今再背一次又怎么了?
杨简感觉到她动作老实了,但口中却也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侧目去看时看不到她的脸,于是手下掐了她一把。
“周鸣玉!”
杨简手劲不小,又掐在她腿上,疼的周鸣玉嘶了一声。
“大人做什么?”
她手下十分含恨地掐了杨简肩膀一下。
杨简暗暗吐出一口气,十分公事公办地问她:“你怎么掉下来的?”
周鸣玉嗫嚅道:“失足。”
她不想提这事,拍拍杨简肩膀,指了指斜前方:“大人,那树上的果子能吃。”
杨简看了一眼,发现真是,便走了过去,自己斜过身让周鸣玉去摘。
果子还硬,倒也不怕压,周鸣玉一连摘了好几个,全都放在自己和杨简之间的缝隙里。
杨简被硌得不舒服,瞧周鸣玉摘了几个,就直接走开。
周鸣玉唤他:“大人,这几个不够我们吃吧?”
杨简足下愈快:“差不多得了,该下雨了。”
杨简一点没说错,果然没走两步,天上就飘下了小雨。
杨简问:“大氅上有帽子,能够到吗?”
周鸣玉说能,十分听话地把帽子扣在头上。
她一贯讨厌下雨。这大氅的料子是防水的,既然能挡雨,她才不要自己受罪。
好在杨简很快就找到一个不大的山洞。他带着周鸣玉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扶着她靠着内侧山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