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春(10)
作者:如观
难道是,这个从前天真活泼的女孩,终究也还是生出了皇家的无情与好权?
周鸣玉思忖道:“她若真有此意,明日必定上马围猎,又岂会与我相见?”
祝含之道:“我会让她来找你的。”
她转身进内室,取了个木盒出来,交给周鸣玉。
“留在我这里用饭罢?等晚些,你替我将此物给她。这是她要的东西,我特地留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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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鸣玉说不好跟着祝含之走这条路对不对。
祝含之出身神秘,行动更是神秘,繁记用短短几年时间就在上京站稳脚跟并成为皇商,本就是一个令人瞠目的奇迹。
祝含之瞧着年轻,可在繁记人人敬畏。周鸣玉早就听说,繁记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全是祝含之去解决了的。
周鸣玉跟着她,想要向上攀,是最快的途径。
因为她,周鸣玉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回到了当初曾来过的地方,这就是最好的佐证。
但越是如此,周鸣玉心里越是谨慎。
太快了。
她无所求,却偏偏予她所求,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周鸣玉越来越觉得,祝含之是故意的。
手里的木盒颇具分量,要她两只手抱着走过来,颇费了一番力气。如今天色暗下来,她手里又没灯,再晚恐怕就不好走了。
周鸣玉越想越气,琢磨着要不自己把这木盒子打开看看。
她的指在木盒边缘摩挲,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着盒子,发出“嗒、嗒、嗒”的轻响。
晚风吹得树叶簌簌,她走在路上,忽然止步。
周鸣玉的手指微顿,耳尖动了动,隐约觉得听到了什么,正要转过头去,忽而身后有一股大力袭来,自身后一把钳住她纤细的脖颈,狠狠地抵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周鸣玉下意识就要回手,却突然嗅到一股非常浅淡的松香味,从此人的袖口处传来。
是最普通的松香,但因为加过其他特制的香料,所以十分独特,也十分……熟悉。
周鸣玉的心里一下提起十二万分的戒备,手上却再没有了多余的动作,只是装作真的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被人强硬地制住。
她的手腕被人扣着按在背后,那人动作狠辣,扭得她肩膀生疼。
而那人随即自背后贴了过来,冰冷的胸膛贴上她背脊,膝盖紧紧压住她的腿,硬是让她没有半点可以反击的余地。
这是个非常高大的男人。
她的木盒掉落在地上,沉重的一声响。
周鸣玉非常果断地闭上了眼睛,一边艰难地喘气,一边用极低的声音道:“我是繁记祝当家手底下的人,你放了我,我什么也没看见,也不会乱说。”
她的咽喉被紧紧扼住,几乎上不来气,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好在是身后人听见了。
因为她感觉到他在笑。
那一瞬间,有一丝温热的气体,轻轻地扫过她的耳尖,一下就被微凉的晚风吹散。
但他身上的松香味,由于距离太近,一直缭缭绕绕地环绕着她。
周鸣玉的脖子也疼,肩也疼,手也疼,腿也疼。身后的男人死死地压着她,她连动也不动了。
她在心里破口大骂:天杀的杨简!!
而杨简本人,此刻正悠哉悠哉地偏首看着她的脸。
很陌生的一张脸,不够漂亮,不够惊艳,撑死只能说得上清秀,距离近了,能看见脸上用料细腻上等的脂粉,但也因此失了些干净清爽。
是他不会去关注的一张脸。
如果她没有这样频繁地引起他的注意的话。
杨简瞧见她颤抖的睫毛,手里微微松了松,但还是没有放过她,只是将她转过身面对自己,仍旧还是钳制着。
他牵唇笑了笑,十分散漫地开口:“睁眼。”
那语气分外安闲,仿佛是瞧见了什么美景,叫她睁眼去看似的。
周鸣玉心里早骂了杨简一万遍。
她闭着眼睛,嘴硬道:“我说了我什么也没看见,阁下为何非要为难我?”
杨简唇边的笑意缓缓落下来。
他手指渐渐收紧,声音也凉下来。
“我说,睁眼。”
睁眼……看看我。
第8章
周鸣玉信他的话才有鬼。
此地已是在端王住处之外,她是凭着祝含之给的玉腰牌才能靠近此处。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方才绝对是利刃刺进人身体的声音。
要是没猜错,杨简是在这里杀人了。
她若是这时候睁眼,保不齐杨简直接杀人灭口,到时候她别想活着出去。
还不如搬出祝含之的名字,希望他看在自己如此识相又背靠祝含之的份上,放过自己。
杨简看她死死闭着双眼,眉尖紧蹙,整张脸都表现得格外紧张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收回手,放开了她。
他再一次道:“睁眼。”
这一次,口吻褪去了冰冷的温度,不再像冷厉的刀锋。
周鸣玉觉得他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
她双手环抱住自己,揉了揉疼痛的肩骨,侧过头去睁开了眼。
但她的眼皮低低地垂着,只是看着一旁的地面,半分也不看他。
周鸣玉向后靠着树干,尽可能想要离他远点。
“阁下究竟要做什么?我已经说过,我路过此地,不曾看见什么,也不曾听见什么。阁下若是放我走,我只当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会与任何人说。”
她嗓子被他掐久了,此刻不大舒服,说话间咳了好几声。
她没忍住,拿手捂住嗓子揉了揉。
杨简一直站在她对面,借月色在树影的缝隙里看她。
她长得不像。
声音也不像。
杨简其实想过,那把扇子,完全有可能是有心人,借当初他与谢家的关系作以试探。
也许就是原之琼,故意拿出谢惜的旧物,想来试探他如今究竟是什么性情,与过去相比又变化了多少。
茂武已经查过周鸣玉的生活和房间。她交际的范围干干净净,除了上门为官眷量体,平日就一直在绣坊做活,少有的几次出门,也只是买线之类。
她房间也没什么东西,身契和傍身钱锁在柜子里,翻过之后也没什么特殊。
茂文已经从南方给他传过消息。周鸣玉的过去十分普通,就是个普通的贫民出身,被卖出去当了仆婢,艰难地换了几个主家,才遇到祝含之。
档案算不得全,也算不得毫无漏洞。可茂文一一查下去,都不曾得出什么可疑的结论。
她就是个和谢惜毫无关系的女子。
也许那把扇子,也只是被有心人摆了一道。
但他还是想要亲眼来瞧一瞧。
这世上还活着的人里,若是还有谁仍旧记得谢惜,那他一定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他只记得她十二岁前的样子。
如今,一晃都八年。
杨简看着周鸣玉巴不得退避三舍同他保持距离的模样,忽而开口道:“我是龙爪司指挥使杨简。”
周鸣玉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句,立刻伸手去捂耳朵,但是已来不及了。
她侧着身狠狠跺了下脚,又急又气,但嗓音仍旧压得低:“你别说你别说!我都说了我什么也没听见,你到底想干嘛!”
她要被杨简气死了!
这个人是不是铁了心想要她的命,所以故意在这里折磨她?
听说有些野猫,吃饱了肚子也要去抓鸟,不是为了吃,就是为了玩。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无辜丧命的鸟。
她甚至想,祝含之是不是知道今天这里有这么一出,所以故意把她派过来受罪的啊!
杨简心里想,到底是谁说她谨小慎微胆子小的,这又跳又叫的,不是挺大胆的吗?
还敢拿祝含之威胁他?
祝含之有几条命?
杨简故意道:“你若听我的,我可以不杀你。”
周鸣玉顿了顿,迟疑问:“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