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不禁(83)
作者:章句小汝
魏弃低下头,肩头颤抖。
他兀地长叹一口气,直直看向文枫,“文将军可知二十五年前的黑玉江一战?当年有一北蛮孤女救了文将军,还与将军义结金兰,她叫——”
文枫浑身一僵,双眼瞪大,听魏弃慢慢吐出两个字,“兰缇。”
“你..你是?”
魏弃脸上露出笑容,“兰缇是我母亲。”
薛敖不解地看向文枫,发现不止是她一个人,身边上了年纪的老将都面露惊诧。
二十五年前?
薛敖拧眉,那时他爹娘还未成亲,可眼下这帮人的反应...
“想来世子不知道”,魏弃走近,“我母亲虽是北蛮人,但曾是王爷的贴身侍女。世子怕是不知道,属下今年二十有五啊。”
薛敖浑身一震,继而怒火中烧,直直踹向身前的魏弃。
“少在老子面前不人不鬼地拿乔,你敢侮辱我爹,找死!”
魏弃被他踹的飞了出去,捂着胸口咳喘不止,懊悔自己竟忘了薛敖是个无法无天的。
薛敖怒意不减,反手扬起十三,朝地上的人抽过去。只是文枫却先跪在魏弃身前,痛声道:“世子手下留情!”
“文姨,你拦我?”
薛敖不敢置信地瞪着一脸悲伤的文枫,手中长鞭却是挥不下去。
文英也在一旁叫嚷:“娘你是在做什么?难道真信了姓魏的的鬼话!”
文枫垂下头,心下愧疚,不敢抬眼看薛敖。
辽东王在成亲前确实与兰缇交往甚深,他们当时极力反对,可兰缇智勇双全,又救过自己的性命,久而久之便与这北蛮女子交好。
只是后来兰缇无故失踪,他们猜测她是回了北蛮旧部,薛启也下令不再提这人,便抛诸脑后。
可魏弃所说,又分毫不差,仔细看来他样貌还与兰缇有几分相似。再加上虎符与他的年纪,文枫只能护住。
她咬牙,艰难道:“世子,魏弃身世亟待确认,属下...”
“文将军,你逾矩了。”
人群中一道清越平静的声音传来,文枫猛然抬头。
“娘!”
薛敖惊喜地看向前方,几步迈过跪在辽东王妃的身前。
她摸了摸薛敖的脑袋,将人扶起来护在身后,又俯视跪下的文枫与魏弃。
一派雍然。
“敖儿身为辽东世子,要处置污蔑他父亲的人,于情于理都没有错,文将军为何要拦?”
文枫一怔,额头上都是汗,正要开口却听王妃继续道:“想来是魏校尉的身世,将军担心他是王爷的孩子,是吗?况且薛家人丁单薄,魏校尉手持虎符,将军为整个辽东考虑,是吗?”
两番直白的疑问压的文枫脊背越来越弯。
辽东王妃出身西北青刀,早年间在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之后与薛启情投意合,生了薛敖后才退了下来,可一身的气势仍旧不减当年。
“那如今各位又要拥护谁成为辽东军统帅呢?”
城门处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文枫汗如雨下,可仍旧挡在魏弃身前丝毫不动。
还未等文枫与其他上将开口,文英等一众小将先大声嚷了出来。
“自然是世子!世子十岁就上了战场,杀敌无数,战功赫赫,我们才不认别人!”
“王爷今年初在斗鬼场教世子主帅之道,大家伙都是亲眼目睹。怎么可能会将虎符传给姓魏的!”
“想接辽东军的大旗,就先把布达图的眼珠子抠出来,做不到的有什么脸带兵打仗!”
魏弃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想不明白,薛敖此人嚣张跋扈,怎会得到众人拥护?
文枫深吸一口气,恭声道:“王妃放心,王爷早有交代,世子是辽东大军的掌权人,此事绝不会变。只是魏弃身世存迷,属下不得不如此。”
辽东王妃轻笑出声,不可置否。
“辽东的诸位父老乡亲,我与王爷夫妻多年,深信王爷为人,绝不会欺瞒于我。眼下实为奇怪,还望各位嘴下留情,一切等王爷归来再行商讨。如今大敌当前,三关失守,既然我儿已回,必将失地讨回,驱逐北蛮!”
百姓数日来的恐慌都被这番话说的烟消云散,只要薛家人在,北蛮永远杀不进来。
薛敖看着眼前清瘦的背影,心中酸涩,却见温柔贵气的女人转身握住他的手。
“敖儿,我们回家。”
...
当夜,神獒关下血流成河,腥气卷着秋风飘到了几十里外的辽东城内。鹰吼马蹄,兵刃相接,关下盘踞数日的北蛮兵被杀的几近殆尽,余下的连忙跑回去报信。
——辽东世子回来了。
文枫等人看薛敖银甲浸血,提着鲜红的长鞭走进来时,面色说不出的奇怪。
薛敖被心头火烧的整个人快要炸开,当夜就带着阿信和一千神獒军冲入了神獒关下的北蛮大军中。
布达图带着人守在云御关中,久攻不下的神獒关外留了五千北蛮将士,却被薛敖带人杀得片甲不留。
想必消息传出,北蛮各部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见众人神色有异,薛敖面无表情道:“我的兵,编号神獒。”
神獒军小试牛刀,却叫人不得不感叹这是实力颇为恐怖的一方奇兵。以少胜多还伤亡甚微,奇兵利器层出不穷,且精通阵法,实乃两军交战的大杀器。
薛敖将他们藏了这么久,如今辽东内忧外患,实在不必继续藏拙。
文枫长叹一口气,声音低不可闻,“神獒军...假以时日必将取代辽东军,薛家人,真是天生的武曲星。”
第二日一早,神獒关被薛敖肃清的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的飞传出去,辽东城中欢欣一片,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关内薛敖站在边防图前,皱眉看向商讨收服寒福关的几人。寒福关易守难攻,虽然在四关中不显眼,却是极难攻克的一处。
吉祥推门而入,朝薛敖恭声禀报:“世子,沈先生来了?”
薛敖一怔,陡然起身迎去,亮银铁甲泛出清越的碰撞声。
“沈大哥?!”,见沈要歧风尘仆仆,他满脸惊讶,“怎么这么快?阿宁回上京了?”
沈要歧拱手行礼,再挡不住他身后的人影。
薛敖脚步骤停,看那个蒙着黑斗篷的人影动了动,心中微颤。
黑缎掀开,一张娇弱玉质的脸震的他大脑轰鸣。
“你回来做什么!”
薛敖快要气疯了,他叫沈要歧将人送回去就是担心辽东形势严峻。若是以往倒还好,可如今暗箭冷兵,内忧外患,在辽东阿宁就是他过了明面的妻子,那些人怎会放弃这么个活靶子。
阿宁被吼得一颤,眼眶里快速蓄满了泪水。
她赶了四天的路,大腿内侧已经被磨得麻木,行动间疼痒难耐。早知道薛敖的用意,也猜测到这人会发火,可阿宁还是忍不住委屈。
“你知不知道如今北蛮倾巢出动,我爹失踪,为什么不乖乖回上京?!”
沈要歧没料到薛敖会发如此大的火,他心中不安,跟着解释道:“世子,是我带陆姑娘...”
“闭嘴!”,薛敖虎目圆瞪,“一会再跟你算账!”
阿宁抽泣出声,少年忍不住一顿。
薛敖扼住给她擦眼泪的冲动,咬着牙关看低头垂泪的小姑娘。
“薛子易...”
薛敖不语,又看她扬起一张苍白娇嫩的脸,一双眸子像是水洗过后的星星,可怜的看过来。
“我腿疼”,阿宁想抓住他的袖子,只是一身盔甲冷硬如冰,她又缩回了手,绞着斗篷的襟边,“怎么办啊?”
薛敖胸口起伏,看向讪讪的沈要歧,“你带她骑了四天的马?”
见一向沉着冷静的腰下剑满脸心虚,薛敖正欲发作,阿宁却凑了上来,青梨子香按住他所有的火气。